十四

树荫阴凉,微风习习,天气舒爽。

茗翠园的小土丘上的凉亭内,苏扇脚边躺着撤下遮眼黑布、一脸蒙圈的陆子骞,而石阶上站着双眼冒火、气的抖嘴角的葛思情。

葛思情:“葛、思、媛,你在做什么!”

苏扇:等等,似乎有点误会?

眼下这情况确实是挺让人误会的,苏扇和陆子骞,一个已经成亲,一个有了成亲对象,还在没有旁人的情况下男女独处在山顶凉亭这种充满了暧昧的地方。

陆子骞道:“葛思媛,怎么会是你!你把我叫到这里来,是何居心?!”

葛思情气的全身发抖,葛思柔特意邀请她过来与陆子骞私会,哪里料到,都已经订亲在商议成亲时间了,葛思媛居然还不放弃,纠缠着陆子骞在这种没有人迹的地方单独相处!这怎么不引人遐想!

葛思媛脸都涨红了,指着苏扇,怒道:“你这个贱人!一定是你把陆郎叫过来欲行不轨企图让他旧情复燃!我算是看穿你了!你这个不要脸的贱人,有了侯爷还不够,还跟陆郎纠缠不清!”

连葛思柔也抬着袖子遮着半边的脸,道:“思媛,没想到你竟是这样的人。”

苏扇冷不防被怼了个哑口无言,根本来不及反驳,葛思情正气在头上,忽然抬手打她的脸,苏扇岂能让她得逞,当即躲了过去,把她的手臂抓住,皱眉道:“你给我闭嘴!谁稀罕这个姓陆的,你莫要血口喷人!”

葛思柔嘲讽笑道:“思媛,眼见为实,你与陆郎拉拉扯扯行为不检点,这分明就是真相。”

葛思情一句话也听不下去,像是气到发疯了一般推搡着苏扇,“贱人!你怎么还不去死——”

陆子骞见葛思情这如同疯癫的样子,忍不住也有些后怕,忙上前拉住葛思情,道:“思情,你先别生气,别气坏了自己!你冷静一下。”

葛思情挣扎中连发簪都掉了,被拽开后仍旧伸手去抓苏扇,仿佛要把她的脸抓破才能安心似的。葛思情说:“我怎么冷静!这个女人一点都不爱你!还非要纠缠你,陆郎,你怎么如此优柔寡断?”

苏扇默默地离对方的爪子远一些,正要出声为自己辩解,又有一拨人从山下上来了。来人竟是明霞和毓琉。

毓琉慢了半步,待看清场间诸位,眉头一皱,道:“这是怎么了?”

葛思情一脸怒火,苏扇眉头紧锁。葛思柔行礼道:“回郡主,是这样的。陆郎说让我邀请思情来山丘顶的凉亭一叙,我带着思情过来时,恰好看见思媛妹妹……不,侯爷夫人与陆郎拉拉扯扯暧昧不清。”

毓琉眉头皱得更深了,她问陆子骞,“陆才子,她所说当真?”

陆子骞道:“是的,我不知为何思媛会在这山顶,我本蒙着眼睛一时看不清楚认错了人,她却不出声说出误会,拉我的手扯我的衣服,若不是我发现她不是思情,怕是……”

毓琉喝道:“荒唐!”

苏扇瞧了陆子骞一眼,对方被她扯松了领子,还真的挺像被扯了衣服轻薄的样子。

听闻是苏扇主动出手轻薄陆子骞,葛思情又炸了:“你真是不要脸!”

她再度抬手,苏扇赶忙侧身避开,躲开时她使了个巧劲,抬脚绊了葛思情一下,然后装作去拉人的样子把人向前一推!

葛思柔正好站在苏扇不远处,一下子被绊倒的葛思情撞了个实在。

“哎哟——”

葛思柔猝不及防被扑倒,侍女及时扶了一下,但还是被磕到栏杆,整个人痛呼一声,脸都煞白了。

葛思情缓冲了一下,只是踉跄跪地,膝盖磕了个巨响,疼的脸也白了。

苏扇当即冷笑:“两位姐姐,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可真是演了一出好戏呀。是不是觉着观众还不够多,把大家都叫过来看看如何?”

葛思柔他们设计陷害她,她确实是百口莫辩,也没有什么证据好拿出来的,毕竟连陆子骞这个看似是清白书生的所谓才子都这么不要脸了。然而她还是没什么好怕的,闹大了不过传出个破名声,最惨不过被侯爷休妻,那样倒好,她就打包上自己的小金库,逃离京城,浪迹江湖去。

见苏扇一副平静冷淡的神色,明霞心中倒是有些慌了,道:“葛思媛,你嫁给了临安侯,却与别的男人拉扯暧昧,你难道不觉得羞耻吗?来人,去把两位殿下和侯爷叫来,就说葛思媛逼迫陆子骞在这里行苟且不轨之事!”

苏扇看她一眼,神色依旧冷静,道:“云沉行动不便,此处上来不易,不妨下去说。”

毓琉眉目一挑,这样被处处针对的情况下,居然还能想到临安侯的腿脚不便,真是细心体贴冷静周全无比了。她心里忍不住对着侯夫人又多了几分欣赏,对葛家另外两位的言辞就越发不相信了。

毓琉道:“侯夫人说的在理,侯爷腿脚不便,还是不要让他们上来了。明霞,你也老大不小了,这种小事,怎么能大张旗鼓去惊动太子和晋王殿下?”

明霞万万没想到毓琉竟然会帮苏扇说话,当即愣了,慌道:“可这……”

毓琉道:“不过就是陆才子认错了人,一不小心和思媛有了些误会,大家也都看错了眼,没什么大不了的。明霞,莫要闹了,我看葛家两位小姐撞的不轻,还是快些回去找位大夫来瞧瞧罢。”

葛思柔见她好不容易策划的计策就要被毓琉郡主轻飘飘翻过篇儿,捂着被撞的发疼的腰,脸色无比难看,道:“郡主,事关我妹妹夫家的清誉,万不可如此轻率了断啊!”

毓琉看了一眼心虚慌张的陆子骞,道:“陆郎这衣衫扯得……”

苏扇道:“这个可不能怪我,我好端端坐在这里,陆公子忽然扑过来,是谁都会被吓一跳的,还好我当时反应的快,没把陆公子给丢下石阶去,不然就不只是衣衫凌乱了。”

明霞和葛思柔神情变化莫测,哑口无言。

葛思情微微缓过了神,瞪着苏扇,道:“葛思媛,你说的我一个字也不信!”

苏扇抬了抬袖子,站的背脊笔直,冷笑道:“葛思情,看看你头发披散衣衫落灰的样子,和陆公子衣衫不整一起下去让别人看见,是会觉得我犯蠢找死私会陆公子呢,还是你意图与陆公子在这幽静之处做见不得人的羞耻之事恰好被人撞破呢?”

苏扇顿了顿,道:“成亲前传出这样的事,你说别人会怎么看你?”

葛思情一愣,忽然不说话了。

她其实没什么心机,就以为葛思媛旧情复燃试图勾引陆子骞。一开始她是被葛思柔叫过来的,以为陆子骞有惊喜给她,所以没有想其他。成亲前私下偷情,万一被发现,那清誉名声就都没了,她苦苦求葛青山得到的同意这门亲事也会变成泡沫!

葛思情忽然明白了,转头看着葛思柔。

陆子骞也抬起眼,偷偷看了明霞一眼。

明霞让他演一场戏,以明霞公主的一个承诺作为交换,陆子骞本想着若是以后有什么事,就可以拿这个承诺去求公主帮忙,必是可以做到的。于是就答应了,没想到葛思情他们、毓琉郡主都会过来,事情还差点闹大!

苏扇看在眼中,瞬间就懂了是明霞和葛思柔设计陷害,但他们哪里会料到,葛思媛壳子里换了个人,也不再是原先那个纤细懦弱的葛思媛了,哪里会这么任由他们欺负?

但她没想到葛思柔有如此深的城府还如此歹毒,连亲妹和亲妹夫都拿来算计,真是最毒美人心。

……

回去的路上毓琉特意叫住了苏扇,对她说:“你看出来了吧,葛思柔和明霞是在设计害你。”

苏扇道:“让郡主看了笑话。”

毓琉深深地看了一眼这个巍然不动的姑娘,对方的心思缜密眼光通透,更重要的是遇事冷静,机敏聪慧,实是可塑之才。

毓琉道:“有些话,我还是忍不住跟你说,你这份机敏聪慧实在是难得一见,却嫁入了侯府,你难道愿意在深闱之中,这样过一辈子吗?”

苏扇愣了愣。

自然是不愿的。

她现在每日修炼习武,终有一日会被人发现她的异常。再说,就算她武道到了一定境界,她会愿意在皇城深院,相夫教子,断去爪牙磨掉棱角就此沉寂一世吗?

毓琉继续说:“皇上膝下的所有皇子中,晋王和太子平分秋色,论才华能力,晋王更甚一筹。当然,我将与晋王结为夫妻,也是有些夸大。只是京城之中,夺嫡之争即将上演,你觉得临安侯府,就可以独善其身吗?”

苏扇愣了愣,道:“郡主所言不虚,只是我觉得,我现在待在侯府里,是最安全的。”

或许是连日来的相处,苏扇对云沉渐渐有了信任。临安侯府,成了她认为是安全的地方。

毓琉看着她,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道:“皇上下旨赐婚,本是对云家的一个警告,哪里料到侯爷娶了你,倒是省了不少心。”

等苏扇和毓琉来到湖边的凉亭,苏扇发现杏白不在那里,而是恭恭敬敬地站在一个坐在轮椅里的男人后面。

阳光明媚,身后绿树成荫,云沉未穿深色官袍,只是一件样式简单的月白色长袍,坐在轮椅中,刚好微微抬头看见他,面冠如玉,带着一丝和煦的笑容,让人如沐春风。

苏扇总是感到惊奇,这个征战沙场多年的年轻将军竟能把一身铁血杀气和满心愤懑不甘压制得死死的,露出温润谦和、恭敬克制、无欲无求的表象来,还带着点贵公子的矜持的贵气,让人忍不住看着他,就此移不开眼。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为了男主出场恨不得来打三层光效的我……

没错我们的女主武力值爆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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