陡峭的石壁立在岸边，由于风雨侵蚀，出现许多夹层，就像是无数山峰重叠起来压在一起，上面似乎还融入了不少动物的血肉，死气沉沉的同时又有一种极为怪异的生机。
陆言目光锁定这里，似乎想把这里看穿，虽然终究没能达成，但他渐渐在这里看到了一张人脸的形成。
这张人脸的面孔不断扭曲，好像四处奔流穿插，无法避开无法停止一样，都，其眼中没有活人的神采，只是斜斜地望着江水以及竹筏上的陆言，微微掀起的弧度有些玩味，更有些嘲讽，不知道到底在笑些什么。
即便如此，这张面孔还是第一时间吸引了陆言的注意。
陆言愣住了，但不单单是因为石壁上突然出现的面孔一阵扭曲。
他这种仙王转世的人物，胆量本身就超出普通人许多，即便现如今修为还停留在练气境界，但对修行的理解还是超越这个世界的大部分人，各种千奇百怪，牛鬼蛇神，都难以在出现的那一刹那吓到他。
更何况陆言现在明知道这里是幻术世界。
然而在这一刻，他的确是因为受到惊吓才愣住的，而不是因为其他。
他现在不知道到底是该惊讶于姚圣的神通广大，还是龙灵的无所不知，亦或者这一人一灵他都应该感到震惊？
当年他在隐仙门修行的事情，随着隐仙门的最终覆灭，早已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之中，连那名女子也离去过后，陆言也选择主动将这段记忆尘封。
上一次意外唤醒那部分记忆，还是他因为冷随流和莫长老等人失足落水，被周翎萱救下的时候。
而今距离那一天也过去了不少时日，连周翎萱这个人陆言都开始淡忘，没想到此刻关于隐仙门的记忆又浮现出来了一段。
陆言自认从没有跟龙灵提起过隐仙门的任何人任何事物，所以当他看到这一张扭曲的面孔，他是发自内心的惊讶和震撼！
这张面孔的主人不是他心心念念的那名女子，也不是当年掌控隐仙门的门主，相反，是一个弃子加叛徒。
若是没有这人的出现以及大肆搅局，就算陆言对隐仙门的整体颇有抱怨，这个雄踞一方的门派也不会在当年陆言成就仙王的当月就宣告覆灭！
“你......”
看着这张不知道是因为疼痛还是嘲讽自己而扭曲的面孔，陆言张了张嘴，可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咯咯。呵呵......哈哈......”
那人也只是狂笑不止，笑得令人心颤，笑得没有章法。
似乎是受到了他笑声的影响，他周围的那些石头也开始变得奇形怪状，有的拥有了动物的形状，豺狼虎豹，无一不有，有的干脆化为了人形，风华正茂的青年以及风烛残年的老人并成一排，有的无形状却有神态，如金刚怒目相向，有的则只是被动接受着变化，本身一动不动，若看透世事的智者。
陆言没有贸然打扰这种变化，因为他觉得这种变化是对方心境的体现。
时隔多年，尽管是在幻术世界相见，陆言也想看一看对方的心境，而不是那种一上来就如隔世仇，不由分说就刀剑相向的相见。
兴许是因为陆言的宽容，那张面孔的主人得以凝聚形体，石壁之上浮现出多种裂缝，一只比古树根还苍劲有力的手掌从中弹出，外面显得粗糙，不知沾染了多少风霜，岩石的开裂，风雪的无情，在他掌心纹路之中展现得淋漓尽致。
“咳咳......”
随着这只手掌的探出，他的笑声终于停息，取而代之的是一阵时而急促时而缓慢的咳嗽声。
上方的光芒很合时宜地倾洒而下，但这一次没有落在陆言身上，也没有落在竹筏上，而是落在这连面孔形体都是刚刚才凝聚的隐仙门弃子身上。
他舔了舔嘴唇，似乎是想把其中一点光芒当作食物吞噬，虽然陆言不知道他成功与否，但渐渐看到他面露微笑，露出一排排牙齿。
说来奇怪，陆言猜得到他内心的阴暗，可他的牙齿却始终是那么洁白，对比之下，就仿佛世间的阴阳对立。
彼时微风吹过，但周围的草木没有趁着这股自然之力低语，那竹筏忽而也不再随着水流而移动，静止在水面之上，哪怕陆言手里还握着一杆船桨，也无法改变这一现状。
低头看了看这一变化，陆言皱了皱眉，接着也索性将船桨丢入水下。
青山绿水之间，多年未见的两人四目相对，仇恨的火焰并没有急速蔓延，不管是陆言，还是刚刚凝聚形体的隐仙门弃子，看着对方的眼神都不像是在看一个仇人，倒仿佛看着一个故人。
四目相对许久，那人率先低下头，可陆言的头颅反而抬得更高一些，并且目光从怀疑审视变作如刀剑一般的锋锐。头。
但他还是把嘴抿得紧紧的，没有贸然出声，似乎生怕说错一句破坏了此处的氛围。
嗖嗖。
风声响起，一些蓬蒿随风起舞，飘散着本不属于它们的芳香。
“不知道是当年的事情对你的影响不够深沉，还是时隔多年，有些仇恨我已经放下，看着你，居然没有当场杀之而后快的感觉，反而有些想在你的目光下，一同领略这风景变幻......呵呵，人啊，还真是奇怪的很。”
说话间，陆言的身体总算动了。
他缓缓探出一根手指，那怪石千姿百态的变动就一去不复回，纷纷定格在了前一瞬变动完成后的形状。
那其中，七个石头已经连成一片，形状像一条龙骨，但没有龙鳞，也没有龙首。
这一幕，恰如当年隐仙门的至宝七星龙皇剑失窃，等找到后，也只空留一把折断的剑身，上面的剑穗剑纹悉数被抹去，威能也是大打折扣，预示着隐仙门的衰亡。
当年这被誉为一桩悬案，就算陆言有明确的怀疑对象，也是找不到证据。
不过时至今日，有没有证据倒也显得不那么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