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那,你说怎么办?”

妈妈轻咬着嘴唇,露出了难得的微笑。

“他肯定会再打来的,说不定,会直接打到你手机上,这孩子都主动联系了,就说明已经放下了之前的事,所以,你觉得自己患病的事情能瞒得住他?”

梦姨紧张的摩擦着手指头,她应该是想到了那个场面,弟弟看着一脸憔悴,苍白无力的自己,留下绝望的眼泪。

“梦梦,我,我们回家吧,我们先回家吧,我现在,我现在……”

“你现在哪都不能去,你看看你这个样子,连走路都要我扶,老老实实在这待着吧。”

“我不,不是这样的,我可以的,我只是,我只是懒得动,我没问题的。”

她急的抓狂,我担心她会不会再做出些什么事来证明自己其实并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的孱弱。

比如,再把刚扎上的针头拔掉,走下床奋力活动自己的筋骨,让我们相信至少从外表上看上去她仍是一个健康,正常的人。

梦姨并没有这样做,准确的说,是被妈妈拦下了,当她把目光聚焦在自己右手上的粘着纱布的针头时,妈妈已经跑了过去。

“你又想干嘛,找死吗?”

“我可以证明给你看,我真的没问题的,我,我……”

“你慌什么慌,铃铛又不是马上就来了,你要真想不让他知道,自己做一下准备吧。”

“可是我怎么准备,你说的很对,他说不定突然就出现在我面前了。毫无征兆的,手里提着很多东西,脸上洋溢着重逢的喜悦,却看我这个样子。”

有些黯然的低下头,这无措的样子看得我心疼。

妈妈捧起她的脸,就像在安慰自己的女儿。

“那我们就展现出最好的一面给他看,我答应你先瞒住他,不过你不能这个样子了,你得给我振作起来,明白吗?”

梦姨乖巧的抿嘴点头,妈妈捋着她的头发,我看得出来,好久没洗过了。

“可我们也瞒不了多久啊,他还是会知道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肯定会发现的。”

这倒是实话,姐姐住院,作为弟弟肯定会去医生那里了解一下吧,我们可没办法让医生也跟着说假话。

“要不我们问问医生吧,问问我现在的情况怎样,如果我每天输液,按时吃药,按时接受治疗,就算在家也没事吧,手术的时候过来一下就行了啊。”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把针头扎进你的血管里,是这样吗?”

“你,你不会吗?”

梦姨勾着头,问得很小心翼翼,妈妈却仍轻轻敲了下她的脑壳。

“别给我想着回家,我告诉你不可能的,老老实实在这待着,你就像之前那样就行了。”

“可是……”

“别给我可是了,这是个好事,别整的那么害怕,你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好好吃饭,好好吃药,尽快恢复过来,让我能看到你正常的一面,行吗?”

虽是有些严厉,不容置疑的口气,但我依然觉得,妈妈这是在乞求。

梦姨没有回答,或许,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梦梦,我问你一件事,我就不明白了,一开始就算知道自己得病了你不也还照样该做什么仍然做什么呢,你都没放在心上的,为什么现在这么害怕。对,没错,又不是我得了绝症,我不懂你心里有多绝望有多痛苦,但你可知道这样每天陪着你,看着你毫无生机的样子,我心里有多么难受,所以哪怕只是在我面前装做很坚强的样子给我看,你现在这样,我真的好失望。”

妈妈的真心话,想必憋了很久了吧,梦姨呆呆的看着,黯淡的目光里慢慢的绽放出了光彩。

117

还是差点说漏嘴。

宝儿突然跟我说她想苏哥哥了,大晚上十点钟,没有睡着,一个人披着被子坐在沙发上,我打开门的那一刻,刚好看到她抿掉眼角的泪水。

我的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会不会是因为害怕或是感到孤独什么的,但又觉得只是这些还不足以让她哭出来。所以我又想可能她又想家了吧,原来的家,曾经的父母,得需要好长时间才能真正放得下。

可她主动开口,在我坐过去的时候告诉我,她刚才做梦,又梦到了苏眸。

我问,能不能给我说说具体的梦?

她摇头,回答很直接了当,也毫不留情。

“我不想跟你分享。”

是啊,跟我这么一个罪魁祸首有什么好说的。

恨不得马上告诉她,我已经找到你的苏哥哥了,他现在跟我在一个学校,我们还是同桌呢。

想必宝儿肯定会质疑我吧,但我也肯定能说服她相信,然后问她,你想不想跟你的苏哥哥见面。

事实上,我已经这样问了。

“宝儿,要是现在你知道苏哥哥在哪里,你会想和他前面吗?”

她不会,我猜到了,就算她心里非常的迫切,她言语中肯定也会回答:我不会。

“苏哥哥说,等到他觉得时机成熟了,就会来找我的,我不想违背他的意愿。”

多么好的妹妹,这么小就懂得为别人着想。

“可是,可是什么时候才是时机成熟啊,他都不肯告诉我他怎么了,他肯定出事了,他都不知道我心里有多么着急。”

宝儿说着又想哭了,我不敢给她擦眼泪,要是我把这些话说给苏眸听,他会是什么感受。

同时我也意识到,苏眸对宝儿的影响太大了,在他短短十年的生命历程里,肯定已经扮演了一个很重要的角色,特别是现在莫阿姨他们不想再抚养宝儿,对宝儿来说,苏眸在她心里应该是最亲近的人了。

我说,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自信。

“很快了,很快就见到了。”

突然觉得自己有义务办好这件事,在不违背任何一个人意愿的情况下,当然也包括我自己。

“姐姐向你保证,会很快的。”

最多到高考结束吧,我想,苏眸也是这样想的吧。

“如果你骗我呢?”

她没有质疑我这话是不是为了安慰她所说的,而是直接选择了相信,并且竟以此来质问我,那带着要挟的小语气,我很害怕。

“我,我不骗你,我,我不会骗你。”

该死的,怎么结巴了,刚才还那么自信,现在就底气不足了。

“要不要我再发个誓……”

弱弱的伸出手,她只是一直盯着我,就像是我抢了她的什么零食,那种仇视感很不舒服。

并没有回答我,披着被子站起来就走了,身为姐姐,却只能看到她潇洒离去的背影,我不知道她心里有多么的思念。

118

我发现了K高中和原来学校最本质的区别。

气氛。这里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学习的气氛,不知道该怎样用语言去描述,反正就是,如果我不像他们一样三点一线的坐在座位上学习,我就会感到自己很脱群,很愧疚,就我一个不一样,自己就会像别人看齐。环境真的能改变一个人的生活方式。

苏眸说,他感觉自己知道的已经差不多了,书上的每个知识点,他都用心去记了,做题的时候也很认真,但还是没办法把这些知识点串起来,所以经常会卡题。

这种现象,几乎所有学生是这样的,我跟他说,你还是做得太少了,或许,你需要买些资料。

比如我手上的这本习题集,完整的剖析每一个知识点,这需要时间去看去记,但所取得的成果也肯定是等量甚至是超量的。

我告诉他不用再自己去想着怎么怎么做题复习了,跟着我的步骤走就行,我们刚认识不久,说实话,当他微笑点头的时候我还是很诧异,也不知道是不是之前的话起作用了,我希望他依赖我,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这个能力,但我又怕他依赖我,我怕,我会突然发生什么意外的事情。

这不是在咒自己,而是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了。身体的硬件部分,不知道是因为依旧持续的低温天气,还是本来就留下了什么后遗症,某个瞬间会突然有很无力的感觉,会持续一会,很想躺在床上睡,大脑也很沉,就像有什么东西压在上面一样。

我隐隐感觉,我可能过段时间,又要回家歇息了。

午饭仍然是刀削面,苏眸似乎很喜欢吃这个。

我问起了他具体的家里情况,因为这周要和他一起回家劝说他父亲,我想多一些了解。但这其实并不是主要目的。

“你家里还有其他的人吗,比如说,你的弟弟妹妹,或是哥哥姐姐?”

我是知道没有的,他也知道我知道,所以很诧异,但还是摇了摇头。

我只不过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旁敲侧击的让他想起一些事。

比如说,宝儿。

“有时候我倒挺希望自己有个妹妹,我想我会很疼爱她的吧。”

说完我就埋头吃饭,这句话的表面听起来只是个愿望而已,但似乎,真的让他想到了。

因为他愣住了,面挑在空中,眼睛盯着筷子,盯了一会,傻傻的笑了起来。

“你笑什么?”

我当然知道,他在笑什么。

“安同学,你说的没错。”

“什么没错?”

他嘴角咧得更开了。

“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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