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子金全身紧绷，抓住左鸽裳的手猛然收紧。直到左鸽裳忍不住疼，痛呼出声，他才匆忙将左鸽裳塞给了营帐口的妖兵。
他转身面对酩夜，一脸扭曲，“属下！”
“磨叽个屁啊，给你安排婚事你还不高兴了？”酩夜举拳，作势要打。
“不不不。”子金连忙摇头，一脸复杂。
忽的，他朝里面看去，修云和漱骨身边的夏暖正静静地朝他看来，还甚是温柔的扬起了一个笑。
子金登时全身一寒。
这多半是夏暖做的。
而夏暖，多半是寸尹指使的。
想到这个真相，子金顿时满嘴满心的苦涩。
寸尹不要他了。
不要得如此果决，甚至亲自插手，将他踢开。
“谢碧王……”子金苦笑。
酩夜回来之后依然一脸疑惑，他盯着夏暖和修云的棋局半晌，却冒出来一句，“他怎么不高兴？”
漱骨嗤笑一声，勾着唇斜睨酩夜一眼。
这一眼直接让酩夜愣在了原地。
“他高兴。”夏暖落下一子，反吃修云一片棋，平静得可怕，“他自己选的。”
酩夜挑了挑眉，竖着耳朵听下文。
谁知道，夏暖闭上嘴笑了笑，没了下文。只有漱骨贴在她的耳边，声音沉沉，“怎么回事？”
夏暖无奈看他，“不是我的事。”
闻言，漱骨哦了一声，声音中的沉沉瞬间消散，墨绿的眼眸一弯，深邃又勾人。
酩夜坐在修云身边摸下巴，想正事，“左鸽裳杀不杀？”
修云看了他一眼，“左家逃犯，临渊口死伤损失无数，该杀。”
酩夜嗯了一声，“有理，那就杀吧。”
夏暖眨了眨眼睛，看向酩夜。她的脑海中却浮现出那天晚上，抱着昏迷少年接过食物的左鸽裳，左鸽裳望向她的目光有感激有警惕，“姑娘，叫什么？”
夏暖当时只回答了一个“夏”字。
而当时谁也没有想到，他们的第二次见面会这么快，这么戏剧。夏暖坐在妖王身边，左鸽裳倒在妖兵脚下。
她要死了啊……
夏暖有些惆怅，但想到他们竟然就是害得临渊口发洪水的罪魁祸首，她又有一些郁闷。
清闲的时间转瞬即逝，孔京之派了妖兵回来送信。漱骨也乐得拉着夏暖离开，单独相处。
落日西沉，暮色四合，霞光满天。
漱骨夏暖二人走在军营的边缘，望着外面无边无际的草原，远处连绵起伏的山脉。
“小几。”漱骨微微侧脸，灼灼目光落在夏暖的侧脸。他恰好站在夏暖的左边，从侧面看去，夏暖左眼黯淡无神，尽管眼形美丽，但眼睛没了光彩，也少了她本来的灵动。
此时她面对霞光落日，没由来得让人满心怅然。
“嗯？”夏暖转身朝他看来，面对他时扬起笑容，这一笑仿佛可抵琉璃烟火的绚烂，美而醉人。
“抱歉。”漱骨轻叹一声，伸手将夏暖抱入了怀中。
夏暖愣了愣，随即又笑了起来，“抱歉什么啊？”
她抬手拍了拍漱骨的背，就如同过去抚摸氲染一般，很温和，很平静，很舒适。
“这次是我擅自离开了你。”漱骨压低的声音在夏暖耳边响起。
曾经夏暖失联，是他主动留下等待。孤独地日复一日地等了两百年。而她回来了，他却离开了。甚至没有当面道别，连原因都没有解释。被留下来的夏暖会是什么感受，漱骨很清楚，就像当初的他一样，茫然，无措，想念，担心。
更别说夏暖在他离开之后竟然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漱骨很心疼。当初就应该直接把夏暖拐回漱石古地。
夏暖没有再说话，她只是安静的待在漱骨的怀中，耳朵贴着他的胸膛，倾听一声声有力的心跳。
她接受漱骨的道歉。
但她不会说没关系。
因为她真的因为氲染的离开而慌乱过，心神不宁，惴惴不安。虽然醒来之后她逐渐习惯了被安排，但是当她在白首村收到氲染送来的棋信时，远离他的怅然若失完全将取得联系的欢欣喜悦淹没得一丝不剩。
她不想被安排。
于是，她从亓倾的身边逃离。流落到含明川之后，她隐藏着自己的身份。她还想过，氲染再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要好好生一场气，像一个小气的孩子一样让他来哄来劝。
然而在临渊口，熟悉的氲染变成了陌生的漱骨，她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之前心中那些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他等了她两百年，而她不过等了几个月。
她有什么资格生气呢？
她没有。
“抱歉。”夏暖喃喃道，她看着天际的霞光一缕缕收拢，绚烂的光芒终于泯灭，“我也很抱歉。”
不仅为了他等待的两百年，还为了他终于等到了她，她却忘记了他是谁。
入夜，漱骨陪着夏暖往营帐走去，却突然发现身边的夏暖停了下来。
“怎么了？”他问道。
夏暖看向一个漆黑破旧却妖兵围绕的营帐，“那个左鸽裳……”她顿了顿，转头看向漱骨，“本来可能会死在临渊口的。”
漱骨伸出手指在夏暖脸颊上轻轻一点，“结果呢？怎么没死？”
“我救了他……”夏暖咬了咬唇。想到那个宁愿自己淹死也要将左鸽裳推上岸的瘦弱少年，她鬼使神差的吞下了一个“们”字，“我以为是无辜妖民……”
漱骨愣了愣，忽的一笑，“你在纠结什么？你救她是因为你的善，她被捕是因为她的恶。这并没有任何牵连。”
夏暖眨眨眼，“是啊。”
“过几天跟我回漱石去怎么样？”漱骨拉起夏暖的手往回走。他听见夏暖应了一声“好”，相连的手却渐渐绷紧，他回头看向停下脚步的夏暖，闻弦歌亦知雅意一般主动询问，“想做什么吗？”
“我想……看看她。”夏暖望向那个营帐。
“好啊。”漱骨点头，“那就过去吧。”说着，他就大步往那边走去。
夏暖连忙拉住他，“我悄悄去。”关于那个少年得事情，她需要做出一个抉择。这事在决定之前，还是别暴露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