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伤口已经结痂的盛宇卿靠在躺椅里,看几个孩子玩泥。

“我要捏一只小鸡。”

三岁多的女孩手还不怎么利索,摆弄了半天,也才勉强堆了个雏形。

五岁多的那个男孩挺皮,嬉笑着一把将妹妹的小鸡给推倒。

女孩哇哇大哭,男孩嬉皮笑脸地:“你堆得太丑了,我帮你重捏一个。”

“我不依,我才不要你捏的。你赔我先前的。”女孩哭得止不住。

男孩急了:“怎么可能赔得出来……”

更大的两个瞪着男孩。

六岁的那个一掌照着男孩的脑袋拍下去:“还不快捏!让你欺负妹妹。”

“哎呀,我捏我捏。好妹妹,别哭了,我给你捏。保准跟你先前捏的一个样子。”

女孩这才止了哭,蹲在地上,撑着小脸看哥哥从泥堆里扯了团泥出来。

“你捏错了,不是这样的。这里应该这样……”女孩指点头。

“是这样?”

“不对。”

“那是这样?”

“我教你吧。”女孩很不耐烦:“哥哥真笨。”

就这样,两人和好如初,又玩作了一团。

这全程,黄夫人都没来瞧过一眼,一会儿砍猪菜,一会儿担水的。

偶尔从厨房里传来一声:“闹什么闹!你说你们两个,一个肯撩,一个爱哭。老三老四,你们两个真是天生的冤家……”

像是突然思及家中还有贵客在,黄夫人不由得止了骂,尴尬地露了个脑袋:“公子莫介意,我们乡下人家,就是这般管教小孩的,骂一骂,打一打……”

盛宇卿应和了声:“这般管教,也挺好,小孩皮实。”

黄夫人听到这声,眼睛就开始放光,嘿嘿地笑着缩回了脑袋。

盛宇卿转了脸,又去看几个小孩玩闹。

嗯,媳妇有二胎了,到时候阿璃也能有个伴。

阿璃四岁,儿子刚出生。

阿璃那样乖巧温柔,会疼人……

啧,这小子,赚到了呢。

盛宇卿老神在在地想着,儿肖女,将来定是个浓眉大眼的古灵精怪样。

不过才想了一会儿,就听到不远处有马蹄声传来。

估摸着该有五千人。

盛宇卿眉头一蹙。

无数推测在他心中闪过,最后他坚定地认为,应该是来寻他的,而不是洛云。

因为叛军不可能以如此大的阵仗出现。

过了一会儿,便是黄夫人和几个孩子也听到声响了。

“公子,你妹妹来接你了。”黄大哥也扛着锄头从地里跑回来,一边的裤管还挂在腿上,裤子沾满黄泥。

盛宇卿从躺椅上起身,迅速从房里取了剑。

夫妻两个和五个孩子震惊地看着本就一身贵气,气质冷酷的盛宇卿,眼中精光凝聚,气势陡然变得肃穆。

夫妻两个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

他们这才发现,如老郎中所说,他们收留的贵客,也许真的是一个皇子。

意欢与盛天机策马在前,身后是一眼看不到边的银甲铁骑。

他们从村里的小道,一路奔驰而来。

无数村民被惊动,个个在院里探出头来看。

意欢与盛天机老远就看到了盛宇卿,于是扬鞭加速。

村里小道,只容得下两马并行,黄大哥的院子更只容得下数十匹马,因此银甲铁骑浩浩荡荡地从黄大哥家门前,排到了村尾。

所有人都下了马,山呼“齐王殿下千岁”。

盛天机则欢快地唤了声“六哥”,飞奔上前,握住了盛宇卿的手。

“起身吧。”盛宇卿抬了抬手,接着看着与他身量相同的盛天机:“老九,你为何在此?”

“我本意去泸州。前几天才与意欢姑娘分别,昨儿个清早,意欢姑娘竟又追上了我,说是六哥你被洛云伏击追杀,便马不停蹄地赶了过来。”盛天机打量了番盛宇卿:“六哥没事就好。”

“九弟来得正是时候,我原以为要在此地待个十天半月!”盛宇卿听得眉头紧蹙,他重重地拍着盛天机的肩膀:“不是去信告诉你留在京城,为何赶赴泸州?怎么,逃跑逃出了点名头,就忘乎所以,以为自己真能百战还生?”

“我没认为自己有本事,也不是去泸州应命打仗的。战争的危险,我还是知道的,更知道六哥护我,想让我跟云逍遥在一起,保住性命。”

说着,盛天机看了眼站在他身旁的意欢,那话便咽进了肚里。

“那你为何?”

“六哥借一步说话。”盛天机又看了眼意欢。

盛宇卿心下一喜,原来老九与意欢姑娘竟是旧识,看来老九对意欢还是有些上心的,否则不会说一句,就看一眼意欢。

然而,盛天机接下来的话,让盛宇卿欢愉的心立刻就沉下来了。

“六哥,我母妃可好?我此去就是要见她的。有些话,非得亲见到她,亲口听到她的回答,我才敢相信,才敢确认。”

梅妃当时,是被天子秘密处决的。

逃难的路上,不断地遭遇叛军,无数将士牺牲,掩埋于茫茫青山之中。

是以,梅妃的死,并没有几人知道。

天子是准备亲自写信与盛天机说的,当时盛宇卿心中也是放下了一块大石头。

让盛宇卿没想到的是,盛天机一路兜兜转转地,竟跟着洛锋与云逍遥去了趟大西北。

天子的去信便就此耽搁了下来。

终归还是要由自己说开这个可怕的阴谋……

“九弟,梅妃已被天子处死,罪名为于世所不容的蓬莱间密探,更谋害皇子,罪不容诛。”

盛天机错愕:“你说什么?”

“梅妃是蓬莱间妖人,与国师师出同门。她虽未参与谋反,但她的出生却是坐实了的。”盛宇卿怅然道:“那差点被谋害了的皇子,便是我。”

盛天机眼中淌下泪来。

“渚清曾说,天子重情,便是对蓬莱间的人深恶痛绝,却始终没将那份厌恶转移到九弟你身上,你该得的,始终都在。天子也说,老九该庆幸,他的父王有情有义。”

盛宇卿声音幽幽的:“可我却知道,我的九弟,从来不贪恋权势,这些在天子与旁人眼中至关重要的东西,在你眼中却什么都不是。失了母妃的你,定然依旧痛彻心扉。可九弟,你该明白,你即便是有恨,也不能记在我的头上。你该明白,这个世上,最疼你的人,除了你母妃,便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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