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说得极是。大娘子说了,云小姐那样狠,明明敲门就行,没人会拦她进门。她偏要把脑袋撞烂,流了不小于一碗的血。倒弄得大娘子被老爷一顿斥责,也因此,老爷心生愧疚,这才让她进了府。”

阿春想到此处,忍不住啧啧称奇:“大娘子说,她原想把云小姐养在自己膝下,但一想云小姐心机深沉,便让云小姐自己选。云小姐倒是眼力不好,直直就指了尚是通房丫头的杨姨娘。”

呵,只怕你们才是眼力不好。

洛云初来候府,必定先要站稳脚跟,再徐徐图谋。

她撞破脑袋,让渣爹同情,虽有了立身之根本,却也招惹了大娘子。若是选了大娘子,必然讨不得好。若是选了二姨娘,二姨娘被大娘子压成那样,过去了也就更讨大娘子的嫌。唯有杨姨娘,流了两个双生子,被渣爹厌弃。杨姨娘通过洛云才抬了姨娘,必定对洛云感激,这样便是双赢!

还道洛云怎么不想个更好的计谋,原是为了让杨姨娘对她感激不尽!

真是好能算计!步步皆算计!

如此,便只剩下当初的那个疑问了。叶春花眉头紧皱:“别院里可有旁的人得过天花?”

“没有。”阿春很肯定:“说是别院,其实就是普通的庄园,带了个大院子那种。院里除了姨娘和六小姐,没有旁人了。”

也就是说,侠女姨娘的天花病毒,是她自己染上的,不是别人传的!

叶春花又问:“庄园里想必很多牲畜,可有野性未消,或者新近买来的?”

天花病毒的潜伏期,最多只有二十来天,不是被人传的,更不是姨娘原本身上带的。只要再排除姨娘与野性未除的动物有过接触,那就能坐实叶春花的猜测!

是洛云杀了她娘,借此上位!

阿春偏头想了想:“我那日去时,庄园里只有一老狗,一只老马,都还是当年姨娘少女时养的,二者都跑不动。大娘子手段,您也是晓得的,她们没有闲钱养牲畜。鸭倒是有养几只,小个的那种泥鸭子,用做生蛋的,据说也养了许久,都成老鸭了,她们也没舍得吃。她们那别院,荒凉得跟鬼住的一样,说是等老到临终,再杀来过过嘴瘾。”

如此,也就排除了姨娘被动物感染的机会。

呵,叶春花冷笑一声:果然是洛云!是洛云想上位,想挣个好日子,好名份,这才杀了姨娘!

不错,这事做得爽利,人不知鬼不觉。以这时代对天花病毒的了解,莫说请个郎中,就是请了太医院院首的那位许太医,也断定不了是洛云下的毒的!

那个侠女姨娘,是洛云的亲娘啊!侠女姨娘被渣爹圈禁,身边就只有洛云一人,想必对洛云极为疼爱……

洛云也真下得了手!

此举长久地博得了渣爹的同情,很符合洛云惯会装可怜的气质。

叶春花疑惑尽解,心中对洛云的忌惮又多了几分——前世时,洛云尚还时常惦念父母亲人,这一世却是连亲娘也敢杀了,连最基本的人性都丧失了!

越是狠毒,越是没有弱点,就越是难缠。

“阿春,你再与我说说杨姨娘双生子怎么流掉的。”

“小姐,这事也是一言难尽。杨姨娘怀了双生子,大娘子很不高兴!为了不让尚是通房丫头的杨姨娘在眼前晃,大娘子特意辟了个院,让杨姨娘好生将养,谁知道杨姨娘在孕七月时,突然就流血不止。死胎,一个哥儿,一个姐儿……”

叶春花眉头蹙着:“大娘子由此又被候爷责骂了?”

“可不就是。候爷怪大娘子主持中篑不利,一度夺了大娘子的权,让二姨娘主持中篑一年有余。您说大娘子冤不冤?”

“倒是冤枉得紧。大娘子膝下大子洛峰,二女洛程,二姨娘膝下三女洛怜巧,我行五,洛云行六。杨姨娘不是双生子吗?似乎少了一位。”叶春花附议,突然觉得二姨娘贾心慈恐怕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件事,最终获利的,可是二姨娘啊!

“杨姨娘虽是双生子,但她还是个通房丫头,那位小姐未见天日,不比四公子哥尊贵,却是进不了祠堂。”阿春唏嘘:“可怜那位小姐,都成了人形的,却是连牌位都供不得,死也不得其所,成了个孤魂野鬼。”

“她可好好安葬了?”

阿春道:“葬了。不过,未入祖坟。”

叶春花叹口气。这一次她很希望自己多想猜错,因为倘若真是谁害了杨姨娘的双生子,那就真是太让人寒心了!

未出世的儿子尚还能收敛尸体,供个牌位,以寄思念与悲痛。那个女儿,恐怕就是随处葬在了哪个乱葬岗上。

比平民家的孩子还更不如!

世人皆孜孜以求荣华富贵,衣食无忧,大抵想不到豪门大院有多黑暗龌龊,没有人性!

一晃又是几天过去,估摸着盛宇卿和吴忠福这两天便能回到家中。

这几天无事,叶春花便常在张招弟家与刘老太太和张招弟待在一起。

刘老太太初时还板着个脸,任阿璃怎么喊也不应。

到后来,却是在阿璃的撒娇攻势下,慢慢接受了事实。

叶春花把酒肆红利二成的手书协议交到婆婆手里,刘老太太也不肯收。

“大嫂,婆婆不收,你便收了吧。你肚里,可是双生子。生也难,养也难。有了银子,才能好好养着他们,待他们大了,便进到杜家私塾去,将来也好出人头地。”

张招弟沉吟了好久,才把那张轻飘飘却又仿若千斤重的纸张,收了下来。

于此,刘老太太才重展笑颜:“双生子?龙凤胎么?”

叶春花摇头:“是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我有两个孙子啦!吴老四,我们家有后了,有后了!我老太婆,便是即刻死了也甘心啊!”刘老太太眼睛红着,情绪一时激动,唇色便立时转成了青色。

张招弟慌了:“春花,婆婆是不是又发恶疾了!?她,她脸色与上回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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