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春花从柜台里拿了些银子,去了杜家私学。

她原是想去找杜若笙的,只要她开口,杜若笙也一定会帮她。可一想到杜若笙看着便宜丈夫幽幽怨怨的眼神,心里就有些吃味。

欠谁人情,也不能欠杜若笙的!

认识的人里,只有杜若笙和顾家明是个人物,能帮助她见到在县衙关押着的许长河。

倒不如欠顾家明人情。

去到学堂时,孩子们正在校场上追逐。

想是叶春花上回拿石子打了几个顽童的穴道,让学堂里的孩子有了阴影。他们老远看到叶春花来,便齐齐让了条道。

上回那个虎头虎脑,扔石子最狠的男孩,缩着脑袋:“顾先生在马厩。”

“你怎么知道我找他?”

“猪……女侠不是来找顾先生,难道是来找我们?”男孩脸色瞬间苍白,跳着脚,遁到了一群男孩中间。

叶春花还没开腔,几个男孩齐齐晃起了脑袋:“对不起,上回是我们错了。”

这么流利?这么异口同声?

想来是演练了许多次吧。

叶春花摆摆手:“你们玩你们的。”

男孩们如遇大赦,哄地四散逃开。

真是,我有那么吓人吗?叶春花整整衣冠,迈步向着马厩走去。

顾家明此时正躬着身子,似乎在查看马掌,听到身后有人,便轻声道:“子羡,你看看这马掌,回头喊个匠人来修修。别让马儿遭罪。”

叶春花捏了捏喉咙:“顾先生……”

顾家明身子一滞,接着猛地弹了起来。他连身子都没转,直接撒开腿就开始狂奔。

打脸啊!刚说自己不吓人,这就又吓着了一个。

“顾先生,我又不是洪水猛兽,怎么一见我你就跑?哎哎哎,你鞋要丢了!”

顾家明跑得像个丧家之犬:“你别追我!”

“那你别跑!”叶春花气喘吁吁:“都说我不纠缠你了,你还跑什么?”

“可我一见你,准会有不好的事发生!”顾家明仍在跑。

没事腿生那么长做什么,追起来真的很累。叶春花腹诽了句,弯腰捡了几个石头子儿。

“顾先生,你再跑,我要打你穴道了!”

有石子伴着呼啸的风声,砸在顾家明脚旁的泥地上,“扑扑”作响。

顾家明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你既说不纠缠我,何必来此?”

“我有事相求啊!”叶春花急道:“顾先生,你人这么好,高风亮洁的,能否再帮我一次?”

“帮你一次,就惹得你骚扰了我两个月。再帮你一次,差点身败名裂。早说过此生再不见你们夫妇,这一次我……”

叶春花两手撑在肥嘟嘟的双层下巴上,故做呆萌无辜:“这次不一样,这次人命关天。”

顾家明眉头微蹙:“出什么事了?”

眼见叶春花脸上露出一丝欣喜的微笑,顾家明气得往自己脸上扇了一下:毛病!乐于助人的毛病真的要改!

“顾先生,可听闻三个混子莫名横死的事?”

“听说过。”顾家明点头:“那三人鱼肉乡里,收受商家店铺的保护费,调戏良家妇女,无恶不作,还欠了无数赌债。他们不是被仇家打死,就是死于黑吃黑,无甚奇怪。怎么你突然提到这事?”

“我酒肆里的酿酒师傅,突然被县衙来人抓走了,说是跟这三个混子的死有关。我想见见他,问问事由。他老人家,一辈子只会酿酒,连生活起居都木头木脑的,全由家人照顾。他拿菜刀都不会,怎么可能杀人?”

“他杀人与否,自有官府会查。你见他又有何用?”

叶春花拍掌:“所以先生能让我见到他!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顾家明怔了怔:“我并未答应你。”

“不,你已经答应了!”

顾家明自然否认,却见叶春花摇着一身肥肉,向他走近,脸上带着十足谄媚的笑容。

“你你你,顾些颜面,离我远些。”

“你不答应,我就挽着你胳膊。”

顾家明惊骇欲绝,脸红得像被火烧过:“我答应你就是了,你离我远些。”

“早这样说不就没事了,非得让我下狠招。”叶春花笑靥如怒放的大喇叭花:真是个萌软的小可爱啊!居,哦不,顾先生这人倒是挺好玩的。

顾家明承诺今日便会找人疏通,让叶春花明日在他下学后,于县衙门口等候。

叶春花把银袋放到马厩的台子上:“顾先生,这个留给你。”

顾家明瞧见台子上吊着红丝络的小袋子,无奈道:“我堂堂顾家男儿,举手之劳怎么能收你银子。”

“找关系总要些花费的。何况我并不喜欢欠人人情。”

顾家明看叶春花不卑不亢的样子,突然觉得眼前这个眉目稍露风情的胖女人,似乎不再那么面目可憎,仿然间似乎还觉得此人就像悬崖上怒放的映山红,艳丽而桀骜。

正当顾家明有那么些许失神的时候,叶春花又拍拍自己的圆肚子:“你拿着就是,老娘现在是个富婆,有钱得很。”

顾家明愤然道:“粗俗!粗俗不堪!”

叶春花扬眉:“不管了,你不要,就任它放在那里。反正孩子多,一准他们会拿去买糖吃。这袋银子呢,买糖的话,可以堆满课桌了。吃了上火不上火,我就不知道了。”

顾家明又愤然出声:“你!”

“我走了哦,顾先生有缘再见。”

真是个不知所谓的!顾家明把银袋拿起,见袋子上绣了个简略的图案——大圆脑袋,两根黑线当眉毛,两个小黑圆当眼睛。

红的那根弯线,应该是嘴巴吧!

古古怪怪的图案,绣线还歪歪扭扭。

顾家明不屑一顾地把银袋放到了袖袋中:“这等粗俗的女人,绣艺也粗俗得很。真是难以入眼!”

且收着吧。为了孩子们不吃糖太多。

顾家明遥遥望着叶春花瘦了一大圈,却仍是惊人肥胖的身影:这等粗俗的酒肆妇人,竟还能为一个酿酒工人奔走,也属有良心了。

他却不知道,走出私学的叶春花,一脸的愤慨:“许长河啊许长河,你帮着翁氏吞了我那么多银子,现在都还没讨回来。这倒好,还又给你赔了五两!五两啊,哎哟,我的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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