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意像蛇，一点点地爬上我的脊背。
“是……我记错了，”我的冷汗涔涔地落下来，哆嗦着嘴唇，讨好地说，“我没有签……”
秘书这才满意地点点头，表情终于有所缓和。
“江小姐一定是因为昏迷，忘记了一些事情，不过不打紧。”旁边的律师淡然一笑，威逼利诱说，“签了这份协议，以后你就是景少的人了，你的佣人司机，车子房子，保险和零花钱……都不用再操心，至于其他条件还可以商量，但是你若是不肯签……”
我长大眼睛地看着他，在等他后半句话。
律师卖足了关子，这才挂着一幅狐狸一样的算计的笑容，说：“不签的话，别的不说，您现在就得付您在医院里所产生的一切费用了哦。”
我揪了揪被子，小心翼翼地问：“我……我要给多少钱才能走？”
“这就要问您的主治医师了。”律师矜持地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不动声色地说，“当然，这里是私人医院，费用肯定是不低的，各项开支也比较多。比如说住院费、药费、诊疗费、看护费、服务费、餐食费等等等等。您已经昏迷了一个星期，在这段时间内，景少一直在给您使用最好的治疗方案……”
我感觉自己浑身的血都凉了下去。
一星期！各种费用！
“我……我是不是已经花了景少十万块了？”我有些摇摇欲坠地说。
我觉得住这种医院肯定最少得一天一万块，再加上专家出诊什么的……虽然我没有去过这么高档的地方，也没接触过上流社会的生活，但是电视剧总看过不少。
所以，我猜了一个天文数字。
结果，对面的两人都露出了一个轻蔑而不屑的笑容，仿佛在说“哦，天呐，看看这个乡巴佬”。
“确切地说，是一百八十万六千八百九十一元”律师从文件夹里拿出一叠单据，面无表情地问，“江小姐，请问您需要看账单吗？”说着，还向我示意性地挥了挥手里东西。
“不了……谢谢……”我绝望了。
一百万？我卖身看来根本不够还，不如把我拉出去切碎了卖！
对方观察着我的表情，显然看出我被这个数字震慑住了。扔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哦，差点忘了说最重要的事情。江小姐，其实医疗费用还都是些小事儿……”
律师又拿出了几份文件，雪上加霜：“当然，您目前的欠款还包括我们的救援费——政府的救援是免费的，但是，您还不知道吧？您是坐景少的私人直升机从公海一路飞回来的，这是景少专门为你叫的飞机呢！按照现在的市价，以分钟来计算，来回一共飞了两个小时，您就需要支付……”
“停！”我面色煞白，眯着眸子此时支撑我的只剩下一股正气，“你们不就是想让我签卖身契吗？拿来，我签。”
两个人立即把两份早就准备好的材料递给我。
每份材料都很厚，足足二十多页，满满的都是各种法律条文，什么甲方乙方的，还有底薪和奖金的规定什么的，搞得跟劳动合同一样。
我一边认命地签，一边不由自主地嘟囔道：“欠这么多钱，得还到什么时候？还不如直接一头撞死算了。”
我本来也只是负气地那么一说而已，结果律师却十分正经地回答我：“我由衷地劝您不要那样做，江小姐。”
我：“……哈？”
律师又矜持的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带一丝感情地说：“假若您想用死亡来逃避债务的话，这些债务将会直接转移到您的直系亲属，也就是您弟弟江文浩身上。而且，鉴于你逃避债务的行为特别恶劣，我司将会予以三倍罚款，就是在您的债务金额上面再番三倍，然后由您的亲弟弟来偿还。”
我吓得一哆嗦，连忙说：“别别别！别找他！这跟我弟弟没关系！有什么就冲我来！”
秘书这个时候便微微一笑，半是威胁、半是提示道：“最好是这样。江小姐，我们也由衷地希望您能一直配合下去，不要搞一些幺蛾子让我们难办。”
律师则接过话头，说：“江小姐，根据我司的对您家庭背景的调查——”
“你这是侵犯我的……”我想了半晌终于记起来之前小姐妹教我的话，“对，侵犯我的隐私权！”
“别怕，这只是例行公事，也是完全符合规则的，我们没有采取任何非法手段——你弟弟江文浩在市第一医院接受治疗对吧？”
我像条蛇一下子被人捏中七寸，就没吭声。
律师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您想想，死多不值得，人间这么美好，还不如留下来。只是签几个字而已，这样您活得开心顺畅，生活品质也会有所提升。您弟弟也跟着您能得到良好的治疗条件……这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些条件，真的很诱人。
我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地解释道：“我……我就是那么一说而已，之前生活条件那么艰苦我也撑下来了。”
秘书点点头，十分严肃地警告我：“那么，我忠心地建议您，江小姐，以后这样的话都不要说了，更不要让景少听到。因为景少最烦这一套，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已经被别人用烂了，景少看到都烦。而只要您让景少不高兴了……”
“那就一分钱都没有？”我小心翼翼地猜测道。
秘书露出一个深不可测的笑容：“您觉得呢？”
我又打了一个哆嗦。估计只要惹毛了这位金主，我不仅会没钱，还会没命吧……
剩下那份合约我看都没看就直接签了，反正两份都是一样的，强权在前，就算是丧权辱国的霸王条款，我就算再不愿意都得签啊……难道还有第二条路摆在我面前吗？
我甚至觉得，景少之所以派个律师过来，倒不是为了帮我解决任何法律上的问题的，而是为了提醒我法律上我欠了他多少钱……
我“刷刷刷”地把两份卖身契都签好，律师拿过去核对了一下之后，收进了自己的公文包里，临走前，他鞠了个躬说：“十分感谢您的配合，江小姐。那么我就先走了，合同按道理是双方各执一份地，但是这边就先帮您保留了，请问您还有任何问题吗？”
我无力地摆摆手。
我就想是一只随时都能被碾死的小蚂蚁，我还能有什么问题、提什么意见？
想来律师也不过是例行公事做个样子而已，他没有说什么，留给秘书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径自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