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从之一时语塞,

微微张着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 池穗也不忸怩,大刀阔斧地找了个位置坐下, 她也不拿自己当外人, 顺手倒了杯茶。

“咱俩的关系你是怎么认为的?”池穗随口问道,她的眉眼静静的, 一缕头发垂落在脸侧, 显现出一股平淡地况味来。她心里似乎胜券在握。

他俩虽然说是名义上结为夫妻,可到底是过了六礼,池穗已经从名分上成了他的女人,他虽然之前一直不太愿意娶, 可有时让他细想想, 池穗的身份在这摆着, 哪怕日后和离,只怕也不太好嫁了。

祝从之悄悄看了一眼池穗, 她眉眼平和,眼尾微微上挑, 眉目间英气逼人。也不是那么丑,祝从之还没来得及说话,池穗把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而后站起身:“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她眼睛里像是幽静的潭水, “我自知和美貌不沾边,性格也不温柔, 方才是我昏了头,还请你原谅则个。过几日我去拟了和离书与你。”说着她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诶……”祝从之抬了抬手,想叫住她,可话还没说完,池穗已经径自走出了营帐。

祝从之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摆着的饭菜,有些坐卧不安起来。他其实只在和池穗刚拜堂之后有过和离的念头,可时日久了,他觉得池穗也是个可塑之才,稍微教导一二,也算不得上不了台面,只是没料到池穗竟把此事正当光明地拿到台面上来。

杀千刀的池穗,脑子里都是什么荒唐东西,竟拿和离来压他,祝从之端起手里的米饭,恶狠狠地塞进嘴里,这辈子算是欠她的!

池穗走出祝从之的营帐,脸上没什么表情,可眼睛里却有愉悦的神色一闪而过,祝从之方才的纠结她都看在了眼里,她倒背着手向自己的营帐里走去,有句话说得好:置死地而后生。

而这厢,刘万时也陷入了空前的纠结之中,他味同嚼蜡地吃完了晚饭,而后走出了营帐,他远远地瞧见池穗走在前面,以他的性子,经常会跑上前去和她打个招呼,聊聊时局,可今日他半点心思都没有。

刘大人陷入了莫名的恐慌,我莫不是当真喜欢个男的?为了印证这一点,他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刘万时蹑手蹑脚地走到阿笙的营帐边上,阿笙身份特殊,张军医把她视为掌上明珠,闲杂人等一旦靠近就会被喷得狗血喷头。

阿笙正在给中药分类,刘万时站得远远地偷偷看她,阿笙的十指如水葱,纤纤莹白,玉雪可爱,刘万时脑子里闪过的确实池穗修长而有力的十指。

阿笙的头发慵懒地半垂着,一双眼睛莹然光润,清澈明亮,刘万时却没来由的想起了池穗古井无波的眼睛,和高高束在头顶的头发。

刘万时发现自己可能真的弯了,一时忧郁起来。正巧迎面撞上的张军医,张军医对在阿笙院子门口游荡的人向来没有好脾气,可这人是军中的青年才俊,那就大不一样了,他立刻笑着问:“刘大人可是病了?怎么有空往我这跑?”

刘万时把张军医拉到一边的僻静处,有些难以启齿,狠了狠心,还是问出了口:“你说,为何男人就偏偏要喜欢女人呢?”

男人不喜欢女人,难不成喜欢男人?张军医看着刘万时的样子,一下子福至心灵,保不齐这小子在说祝从之。

张军医也压低了声音,看上去颇有些神神秘秘:“其实军中这样的事不少,只是大家也会遮掩一二,你习惯了就好。”又想起祝从之花一样的脸,再想想英俊威猛的池统领,二人怎么看怎么不登对,张军医也有几分看不惯,语气也刻薄了几分,“不过若是肖想了不该想的人,日子只怕不好过。”

这边,还在营帐里纠结着吃饭的祝从之,狠狠打了个喷嚏,他在心里暗骂:“干!池穗这个混球不知道怎么在背后骂我呢!”

刘万时被张军医这厢话说得有几分心虚,扯了两句别的,索性从张军医的营帐里走了出去,他身边的小侍卫,看着自家大人愁容满面,也开始忧心忡忡起来。

一时间,刘万时营帐的气压都变得十分的低,大家出来进去,无人敢高声喧哗。

而自那日起,池穗很少出现在祝从之面前,祝从之的腿伤好了个七七八八,可他却很少出去闲逛,每日该交由他核对好的账簿名册,他也都会不打折扣的做好。

军中三个主事大人的状况反常,下面的人只能夹着尾巴做人。

一连过了好几日,祝从之终于有点坐不住了,他叫来成壁,有点神经质地说:“你悄悄地,给我找本黄历来。”

成壁一头雾水:“咱们这哪有黄历啊,不如我去问问池统领。”

祝从之抬腿就踢了他一脚:“背着池穗!不许让她看见!”想了想,“刘万时也不许说!你去问问张军医,那老小子喜欢看点玄学风水,保不齐他有!”

成壁手脚麻利,一会儿地功夫就给祝从之找来一本黄历,正是从张军医那里翻来的:“张军医千叮咛万嘱咐,千万不能把黄历里头折着的页脚拆开。”

这都是什么啊,整得神神秘秘的,祝从之顺手翻开一个折页,上头用朱红色的笔圈着:宜嫁娶。

祝从之忍不住想笑,一连翻了几个都是宜嫁娶,又往后翻了几页,差不多到了年末,终于看见了一个新鲜词:宜行房。

祝从之是个脸皮薄的,一时间有些脸红,他有些心虚的地环顾四周,除了眼前像个榆木一样戳着的成壁之外,没人注意他,他有些心虚地对成壁说:“去去去,快出去,别戳在我眼前。”

成壁哦了一声,摁着腰侧的长剑走了出去。

祝从之把黄历翻了个底朝天,最近的一个吉日是明天,下一个就是三天后了,他把日子都记好,让人把黄历还了回去。

他觉得是时候要找池穗好好说说了,可架不住心虚,索性拿黄历壮胆。

祝从之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可也不知道怎么了,在池穗身上,整个人就果断不起来,这一夜他睡得并不安稳,翻来覆去地烙大饼,甚至惊醒了在门口值夜的成壁。成壁走进营帐来,一脸恭顺:“大人可是要出恭?”

祝从之抓起身边的折扇丢过去:“你怎么天天说出恭!本大人肾好,不需要天天起夜!”

成壁好心好意被祝从之一顿抢白,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是个直肠子,没想到祝从之心里的复杂变化,忍不住在一边规劝:“天都要凉了,大人再睡会吧,咱们圈养的猪啊鸡啊都睡了。”他们住在山里,这些补给都是常有的,的确不稀奇。

只是那猪啊鸡啊和他做对比,让祝从之十分不爽,他指着成壁:“去,把灯再给我熄一盏。”

就这么生生挨到一大早晨,直到军号声想起,以往听到军号都要在床上多耍赖一会儿地祝从之,一骨碌爬起来,难得一见的起了个大早。

池穗早上要和刘万时去校操场练兵,祝从之有时候也会过去凑凑热闹,今日他没去,坐在自己的营帐里把自己夜里想过的话又打了一遍腹稿。

干!就连天子问策都没让他有这么紧张!

刘万时今天的状态也很不好,连着走了两回神,他有些心虚地看了一眼池穗,却见池穗神色如常,手里握着湛金枪,站在高高的点将台上阅览全军。

她最近新研究了一种阵法,正打算实施在军中,如今点将台之下的兵卒,时而列成八卦阵,时而列成两仪阵,八卦生两仪,两仪生太极,环环相扣,生生不息。

池穗的脸上难得一见地露出了淡淡的笑意。

烈日如金,阳光泼洒在池穗小麦色的皮肤上,她洁白的贝齿在阳光下微微闪光,刘万时有些看呆了,等回过神来,池穗正偏过头来看他:“刘大哥怎么了?一整日都好像心不在焉似的。”

刘万时有一种被一语道破心思的惶恐感,下意识:“没有没有。”池穗把目光收回来,又落在眼前的五千人马上,“何将军一直没有消息送来,这只怕不是好事。”

“嗯对,”刘万时也正色起来,看着台下的阵法,由衷赞叹,“阿穗真是军事奇才,这才几日的功夫,阵法已初具规模,假以时日,只怕能大成。”

池穗点点头,眼中倒也没有什么自满的神色:“但愿吧。”她向来就是这样清清淡淡的性情,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鬼使神差地刘万时又想起了池穗看向祝从之的时候,眼中闪现的淡淡的温和。

正想着,却见成壁一路小跑着走过来,微微躬身对池穗行礼:“统领大人可点完了兵马?祝大人请您过去一趟。”

池穗微微一挑眉,把手中的湛金枪递给了身后的兵卒,略一颔首:“我这就去。”

刘万时看着池穗高挑的身影一步一步从石阶上走了下去,眉心微微皱了起来,他心情平和,外人看上去颇像个斯文书生,可之前池穗也曾戏言称,刘万时向来是个扮猪吃老虎的货色,心思比旁人多三窍,玩起心眼来,哪个也比不得他。

现在,他越来越觉得祝从之不大顺眼了。

祝从之在自己营帐里如坐针毡地过了一上午,眼见太阳高高升起来,也不见池穗回来,心里有些着急了。行军讲究一鼓作气再而衰,祝从之觉得今日若不把话说个明白,他只怕再也没胆子找池穗袒露心机了。

索性就让成壁就请,他在屋里想了几遍腹稿,听见营帐外面有喧哗的声音渐起,心道是池穗来了,立刻找了把椅子端端正正地坐好,不能轻易被人瞧了笑话,还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装装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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