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离玟玉反而放松下来,她早考虑过这种情况应对的策略,便道:“之前张珈虽有猜测,但并未告知任何人,以后也不会告诉任何人,更不会干涉殿下任何事。我发誓,会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在张珈眼中,殿下还是以前那个殿下,张珈亦还是以前的张珈,如此可好?”

“不好!”燕弘俊坚定的回绝,让离玟玉心头一沉。“本宫也曾想要忘掉一些事,可这么多年……怎么都忘不掉,不仅,忘不掉,反而越来越清晰。你说,本宫,如何相信你的话呢?所以,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怎么可能混为一谈,假装未曾发生呢!”燕弘俊身子微微前倾,缓缓的道:“你知道了本宫最大的秘密,已是威胁到本宫的安危。本宫从渐渐恢复神志起,这些年,慢慢的懂得了一个道理。你知道是什么么?”

离玟玉摇摇头:“不知。”

燕弘俊道:“本宫,深刻的体会到,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离玟玉抬头望向燕弘俊,往日明晰俊朗的面孔此时笼罩着一层薄雾,变的朦胧遥远。离玟玉看的很认真,很努力,仿佛想把那层薄雾抹去,看清那张脸,记住那张脸,半晌后伏下身去,肃穆的道:“张珈明白了,不过此事只有张珈一人知道,还请殿下不要牵连无辜。”

燕弘俊微微眯起双眼,他还第一次看到有人听到要死了还能这么镇定,好像死是理所当然一般,就像今天晚上吃什么一样,但以他对离玟玉的了解,她绝不是能乖乖认命的人,她不应该想法打消自己的念头么?比如提出为自己效命之类的,这丫头的表现实在不寻常啊。

纪全也觉的离玟玉实在不上道,难道她并没有大家想的那么聪明?还是被吓傻了?完全不按套路走啊。

纪全见燕弘俊这威逼的独角戏似乎唱不下去了,只得替主子分忧道:“殿下,张小姐虽是女子,但她与夏将军非亲非故,却敢上金殿为其伸冤,与绿芽、洛奇等人只是相处一年的矿友,却能临危相助,并在自己拮据时收为异姓兄弟姐妹,收留府中,可见是位义薄云天,信守承诺的奇女子。再者自张小姐来暄华宫,一向以殿下为尊,无微不至,亦有情义在。想必,张小姐确实能如她所说,不会宣扬此事的。请殿下开恩。”

燕弘俊沉思一下道:“不错,你这几月对本宫照顾有加,又多次相助本宫,本宫亦不能无情无义,现在便给你两条路选择。”

离玟玉终于有了些动容道:“不知是哪两条?”

燕弘俊道:“这一条自然是死路,另一条嘛,便是从此——做本宫的人!”

纪全听到此话微微一颤,开始眼珠子乱窜,这“做本宫的人”意思可就多了,可以是殿下的管家,可以是殿下的幕僚,可以是殿下的御医,可以是殿下的伴读,但纪全理解的比这句话多了一个字,那就是殿下的女人。殿下早已成年,比殿下小的四王子都已经有了几位侍妾,可自从出了那件事后,殿下看到女子就厌恶,但凡女人挨他稍微近一点就想弄死,这些年,身边除了两个老嬷嬷,别说是女子,就连公主见了殿下都绕而环走,这么下去怎么得了。如今,终于有个让殿下看重的女子,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虽然身份低点,但也有夏将军这座靠山,况且张小姐聪慧伶俐,温柔贤惠,对殿下万般纵容,千般体贴。不知道殿下的话是不是也是这意思,不过,就算殿下现在没那意思也无妨,做奴才的自然要为主分忧,我们可以帮他有那意思。

纪全想的挺美,但同样的话听在离玟玉的耳中,又另有一番计较。如果选了这条路,那么以后她就打上了三王子的标签。燕弘俊病好后依旧装傻卖痴不知是为了在宫中保命,还是争储,又或者是另有目的。但不论什么目的,自己一旦成了三王子的从属,燕国朝堂之事只怕再难脱身,到时候,身在朝堂,万事不由自己,这实非她所愿。

于是,离玟玉开始考虑如何在死路中求生,她当然不会这样坦然赴死。虽然刚在京都立稳脚跟,有点不舍,但形势所迫也只能一走了之。只要燕弘俊答应不动绿芽等人,她就没有了后顾之忧,凤凰等暗中势力也不用着急,可以慢慢迁出。燕弘俊不可能现在就杀自己,等出了谷,自己轻骑一人要想逃脱他的追捕也不是没有希望,到时,不如直接去昊国找大祭司师父……

离玟玉这边筹划如何逃跑,燕弘俊的脸已经黑如锅底:任何人听到这样两个选择,不应该是立刻选第二条么,这丫头居然在犹豫?难道她宁可死也不愿意留在自己身边?这样的想法一出,燕弘俊只觉一颗心仿佛在狂风巨浪中颠簸无着,浑身血液都在咆哮、在愤怒,当下暴跳如雷,抓起怀中一件物事,看也不看就砸了过去,怒道:“你居然敢犹豫,难道做本宫的人让你生不如死么?”

离玟玉和纪全被燕弘俊突然的盛怒吓了一跳,但更受惊吓的却是被燕弘俊无意中当了武器的珠笑,这小家伙正在燕弘俊抚摸下舒服的睡觉,却突然被抓醒,接着腾空而起,闪电般往离玟玉飞去,没搞清楚状况的珠笑吓得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凄厉的尖叫一声,幸亏刚要躲闪的离玟玉听到它的惨叫反应过来,将它一把捞在了手里,否则就摔扁在车壁上了。

珠笑“啊唔、啊唔”惊魂未定的在离玟玉怀里抖作一团。离玟玉顾不上安抚它连忙道:“殿下,我决不敢有那个意思。”

燕弘俊已经怒不可遏,指着离玟玉气道:“那是什么意思,你……你……”说着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胸口仿佛一团火在燃烧,烧的五脏六腑支离破碎一般疼,面色涨的通红,吓得纪全连连给他扶胸,急道:“殿下息怒,殿下息怒……”

离玟玉面色大变,把珠笑往旁边一放,匆匆上前,想去扶,可手刚伸出去就想起燕弘俊不喜人碰的怪癖,只能急道:“殿下,是我的错,您罚我骂我只管说便是,莫要生气!”

纪全急道:“张小姐,奴才知您对殿下一片冰心,可为何现在却要犹豫?”

“我……”离玟玉不知该作何解释,效命后失去自由事小,但涉足太深,有朝一日燕国兴兵昊国,她该如何选择?虽然离国已改为昊国,但子民不变,百姓何辜,她怎能带燕国之兵屠戮母国百姓。若不从,忠勇将军府首当其冲,必以叛国之罪被人攻讦。

然而,再看眼前的男子,无论傻或不傻,他依旧是她立誓要保护,要看顾的人,决不能有事。

一边是国仇家恨,一边是知交贵友,难抉之下痛苦的吟一声:“殿下……”

她,是真的不愿!所有人都厌恶他,远离他,包括她!燕弘俊直觉心灰意冷,心劲松懈,一口血喷出,在衣上点点滴滴,宛若雪中红梅,嫣红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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