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玩意呢？问你话呢，正经说，到底怎么样了？！”老常有些急了。
“没事了，本来也没什么事。”我收起笑脸说。
“什么叫没事了？今天一起进电梯的那几个人，就拿砍刀的那几个，那都是什么人啊？”老常激动地问。
“是我老板的保镖，我老板今天出院，他们过来接一下。”我说。
“你把我当小孩糊弄呢吧？接老板出院带砍刀的？就算是保镖也不可能身上带那么多刀吧？你现在在哪呢？”老常气恼地问。
我朝医院里看了眼，发现四毛并没有上楼，而是在住院处大门口等着我。
我叹了口气，对老常说：“我在医院这边呢。”
“你现在就回家来，我在家门口售楼处那等你呢！”老常用命令的语气说。
“行，马上回去。”我无奈地说道，然后便挂了电话，朝四毛招了下手。
四毛快步走了过来，我也下了车，把钥匙递给他说：“你先跟齐哥回金水，饭店安排好了就告诉我一声，我回家跟老爷子交代一下。”
“估计得挺麻烦吧？”四毛紧着鼻子咧嘴说。
“看来你也经历过这事啊。”我笑着说。
四毛撇着嘴摇了摇头，一副一言难尽的模样。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上去吧，我先走了，回头再联系。”
“嗯。”四毛答应了一声，便转头进了住院处。
我出了医院大院，坐进路边的出租车，很快就回到了欧亚小镇。不等下车，我就一眼看到老常，他在售楼处门前紧皱着眉头抽着烟，在他脚边扔着好几根烟头，看来是把他给愁坏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也在脑海中简单排练了一下待会要说的话，等做好准备了，这才下了车往老常那边走。
还没等我走过去，老常就气冲冲地朝我迎了过来。
这架势我太熟悉，初中时候在学校惹完祸，老常总是这个架势冲我走过来，每次都会给我来一巴掌，今天看来好像故事又要重演了。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咬紧了牙，防止腮帮被牙撞出血。
老常到了我面前，立刻高高举起了巴掌，但举是举起来了，却并没有往下落。
我眯缝着眼睛，看着老常的手。
老常的手有些抖，举了一会便攥起了拳头，最后慢慢放了下来。
我松了口气，但并没有嬉皮笑脸，而是严肃地承认错误说：“爸，今天的事让你担心了，其实是昨天……”
“别说了。”老常叹着气打断道。
我愣了一下，还想继续解释。
老常却先我一步说道：“我听大姑说了，知道怎么回事。老太太那几个孩子确实没一个是好玩意，但再怎么样，这事也应该我出面去解决，不应该你找人办。而且你找的都是什么人啊？你老板到底是干什么的？”
我叹了口气，保持严肃地看着老常说：“爸，可能在你眼里我永远都是小孩，永远都长不大，但我也27了，你也经常说嘛，你像我这个岁数的时候，孩子都有了。我知道我现在做的这个行当可能不是那么光彩，认识的人也是三教九流啥样的都有，但是我可以保证，我能照顾好自己，不会让你们多操心的，真的。”
“你照顾好什么啊？到现在都还不会做饭呢！”老常埋怨道。
我听后顿时觉得轻松了许多，因为老常说的重点显然已经不在四毛他们身上了，估计在等我的这段时间里，他也想了很多。
“做饭可以慢慢学。”我笑着说。
“是啊，饭可以慢慢学着做，但是路要是走错了，想回来就难了！”老常突然一个急转弯，又把话题转了回来。
我瞬间就笑不出来了，也意识到老常并不会轻易放过我。
我不敢出声了，就乖乖站在他旁边，等着他训话。
老常叹了口气，又拿了根烟，点着了深深吸了一口。
“我也没资格说你，在五常那边跟着德子做买卖，也知道这生意不是光靠你买我卖就能做成的，有时候这生意真就是靠打，靠抢，才拿到手里。德子手底下养了不少打手，有的还杀过人，就比如那次来咱家的那个小子……”老常紧锁着眉头说。
我没敢出声，要让老常知道小子现在正跟我称兄道弟，他估计得气疯。
老常又抽了口烟，顿了下，继续冲我说：“我知道你现在也大了，有你自己的想法，我和你妈也都老了，有些事也管不了你，反正你就自己拿捏好这个分寸，什么事都讲究个度。你跟什么人来往，我也不问了，就跟你说一句，你好好记住了，如果知道前面是火坑了，那就别往里面跳，千万别以为自己是孙悟空，能炼出火眼金睛来，你真跳里面了，就知道想出来有多困难了。”
我听着老常的话，心里五味杂陈，就连假装笑一下都做不到了。
知道前面是火坑，就不要往里面跳……
他这话说得有点晚了，因为这火坑我已经跳到里面了。
不过转念又一想，就算老常早就和我说过这句话了，我就不会跳进这个坑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我站在老常身边，脑海中开始回想起小时候，回想起初中、高中，又想到了刚来嘉林时候的我。
突然间，我好像明白了老常那句话的意思，明白了“难以回头”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想要不做现在的生意，这非常容易，但在这三年里，周围的人、周围的事，却已经在潜移默化中影响到了我。
我猛然间想起了刚刚在江边时的情景，我坐在椅子上，呵斥着小友他们，让四毛给陆红拔牙，而看着那一切，我心里竟毫无波澜，因为这些事在我眼里已经根本算不上什么了。
再想想刚到嘉林时追得我满街跑的那个小痞子，如果同样的事情再发生一次，估计我会让这小子光着屁股在江边游街，甚至掰了他全部手指头，让他牢牢记住这个教训，以后少来惹我。
难以回头……
我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转头看了眼老常，看着他抽烟的样子。
或许他能跟我说出这样的话，正是因为他也走过和我相似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