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念自然说不出什么来，他也是上次跟踪楚黎到这渠山村才知道司马醉儿诈死的，至于司马醉儿如何诈死，如何出的浔阳别馆，他委实不知。这事只怕还得问楚黎才行。
狄念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就落到了楚黎身上。
萧成欢察觉到狄念的目光，视线自然也就转到了楚黎身上。
楚黎喟叹一声，道：“先前，司马醉儿一心想要与你同归于尽。那时，你一心在外追查萧家与司马家灭门之事，一时半会也联系不上你，且狄馆主又下了命令，要我动手除去司马醉儿……”
萧成欢闻言，瞳眸不由一缩，狄念几乎是第一时间便感觉到了萧成欢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意。
他不由自主看了一眼楚黎。浔阳别馆上下都说楚大夫心悦狄馆主，可看眼前楚黎这态度，哪里是心悦长姐所做的事？
公子还没说什么，楚黎就已经将长姐给卖了……狄念心头说不出什么滋味，多多少少对楚黎有些怨怼。
狄念只消一个眼神，楚黎如何不明白狄念的埋怨。可是，在他看来，狄秋娘是得势惯了，才会行事如此霸道。
“我楚黎虽为邪医，但终归是医心仁心，纵使救不了人，也断没有肆意害人的道理！”楚黎看了狄念一眼，道：“狄秋娘对公子执念太深，以至于迷了心世，行事有失偏颇，我却不能助纣为虐，纵使不能将她拉回来，也不能将她在不归路上越推越远。”
狄秋娘对萧成欢的执念有多深，狄念作为她嫡亲的弟弟，自然是知晓的，他不是没有劝过狄秋娘，但是狄秋娘根本不听他的劝阻。
狄秋娘连他的话都听不进去，又如何会听楚黎的。狄念虽然怪楚黎在萧成欢面前卖了狄秋娘，但是反过来说，这何偿不是楚黎试图让狄秋娘悬崖勒马的一个手段呢？
兴许，他们这些人当中，只有萧成欢才能治得住狄秋娘。
狄念深深地叹了口气。
“所以，醉儿死遁一事，是你的主意？”萧成欢却从楚黎扬扬洒洒的话语当中，捡了最着紧的。
楚黎本就没打算藏着掩着，便点了点头，道：“她一门心思要与你同归于尽，寻思了不少手段，此事，狄念理应有所察觉！”
楚黎毫不犹豫地将狄念也拖了下水。
狄念不过一愣，顿时反应过来。“她寻了红绡，以将红绡自天魔宗大宗主手里捞出来为饵，唆使红绡替她盗药！”
萧成欢只是眉头颤了一颤，转头看了看昏睡的司马醉儿。以他对司马醉儿的了解，这药，想来也不是什么好药！
狄念生怕萧成欢迁怒红绡，便道：“红绡求到了我跟前，我自不能见死不救，便擅自作主，应了红绡所求……”
狄念将红绡自大宗主手中夺过来一事，萧成欢其实是有所耳闻的，只是彼时他乍一回别馆，便是司马醉儿的死讯，哪里还有心情管这些闲事。
司马醉儿下葬之后，他的魂也跟着走了，便更没有心思理这些事了。
“既然已经断了她在红绡这边的路子，又为何……”萧成欢问的是死遁一事。
这事，便是狄念也不知情。当他得知司马醉儿快不行了之后，他与红绡，还有笑儿和萧琳琅四人，是轮流守着的，哪怕是入了殓，也没离过人，楚黎又是如何在众目睽睽之下，偷天换日，将司马醉儿给转运出的？
狄念不由想起，萧成欢出事那晚，可是有人偷偷掘了司马醉儿的墓！不由精神一震。“难道，那晚之人，是你？”
如果，那晚掘墓之人是楚黎，那么，重伤萧成欢的人……
“不是他！”萧成欢道。
“那晚？”楚黎狐疑地看向萧成欢。
萧成欢道：“那晚与我交手之人，虽然蒙着面，但是借着闪电的光亮，我还是瞧了个大概，虽看不见容貌，但从其声，其形以及露在外面的双眼，瞧得出来，那人年纪少说也有四五十岁。”
四五十岁，那便是个中年人了，显见不是楚黎这等风华正茂的清俊公子。
“那会是什么人，这般大费周章的不惜与圣教对上也要冒雨去掘坟？”狄念有些想不通。虽说如今的圣教，远不如当年鼎盛之时，但这几年，在江湖上也是小有名气。有道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等闲之辈轻易不会来招惹圣教的。
“掘坟？”楚黎震惊了。“所以，你是怀疑我在司马醉儿下葬之后掘坟将她救出？你未免也想得太天真了。从入殓合棺到葬到坟里，这么长的时间，便是好好的人，也要被憋死了，还怎么能救？”
狄念却道：“以你邪医本事，弄几味龟息之药，岂是难事？”
“你也说龟息之药，便是龟息，那也是有气息的，不过是弱些罢了，让常人觉不出来，却不是不呼吸！”楚黎嗤笑道。
“既如此，那你到底是怎样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将人捎带出来的？”狄念思来想去，将当时的情况事无巨细地细细回忆了一遍，委实没发觉哪里有给楚黎可趁之机的。
如此看来，也有只楚黎知道其中的来龙去脉，替他们答疑解惑。
两人的目光又重新落在了楚黎身上。
楚黎知道，既然今日司马醉儿之事穿了帮，这来龙去脉自然是要讲讲清楚的。“这事，说难倒也不难。司马姑娘虽然有孕在身，轻易用不得药……”
虽说用不得药，但楚黎作为大名赫赫的邪医，自然有别的办法来掩人耳目，不过是一针下去，便让司马醉儿表面上看起来，与故去了的人没有半点区别，不过眨眼，就悄无声息了。
再然后，趁着萧成欢不在，萧琳琅和笑儿没了主心骨，楚黎便将事先安排好的带着隔层机关的棺木送进了不归居。
“即使你将棺木送进了不归居，可你又如何捎带一具尸身来替换了配儿？”狄念还是不信。他不信有他们四个人四双眼盯着，居然生生让楚黎偷天换日了去。
倒是萧成欢了然了几分，道：“单凭他一人，自然难以成事！”
狄念一怔，不由看了萧成欢一眼。萧成欢眼眸微垂，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却停留在司马醉儿身上，没看楚黎半眼。
狄念却难以置信，以萧成欢的意思，是他们当中有人暗中襄助了楚黎？
“那人是谁？”不归居的内院，除了笑儿和萧琳琅，平素连粗使丫鬟仆妇都轻易不让进，司马醉儿“咽气”那段日子，一直是他们四人轮班守值，若有内应，自然就在他们四人当中。
他自己自不必说，用助没助过楚黎自己最清楚不过，余下便是红绡，笑儿以及萧琳琅三人了。这三人皆是圣教中人，单从表面看起来，无论哪一个都不可能背叛圣教，背叛萧成欢，去助楚黎，将司马醉儿偷龙转凤。
可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这人，就出在她们三个当中。
“是琳琅吗？”狄念问道。他思来想去，也就琳琅年纪最小，心思最为单纯，兴许一时被楚黎哄骗说动，也是有的。
“若是琳琅助我，你们会怎样罚她？”楚黎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反问了一句。
“若是琳琅……”狄念到底吃不准，在萧成欢心里，会不会饶过，话说一句，便歇了声。
“无论是谁，我总是要谢一谢她的！”萧成欢回转头来，看向楚黎，目光真挚。“你说的没错，以醉儿的性格，她既然动了心思想要与我同归于尽，红绡这里的道路不通，并不代表她会放弃与我之间的仇恨……”
到底是知之甚深。萧成欢说的，正是当初司马醉儿的反应。
楚黎又是轻轻一叹，道：“那棺木有个夹层，待得夜深人静，大家都睡过去之后，我启动机关，将司马醉儿换到了那棺少时诵诗书的夹层中。再将寻来的尸首放在夹层之上，天气热，将上我使了药，那尸首的腐化的速度比寻常便要快一点。便是萧教主亲见，也未能识破……”
可不就是没能识破？萧成欢突然苦笑了一声。
“所以，趁着我重新装殓之时，你趁机将人换走了？”萧成欢问道。
萧成欢思来想去，楚黎能有机会将司马醉儿带走的机会，便是他重新装殓之后，那个被他劈烂的棺木，是由楚黎带出不归居的。
难怪当时他一掌劈烂棺木之时，楚黎是那般的紧张，原来，一切皆有迹象可循的，只是他当时只一心以为司马醉儿亡故，心中大恸，将这些蛛丝马迹悉数错过了！
“正是！”楚黎倒也爽快，径直承认了。
狄念这才恍然，道：“我道这天气如此炎热，你为何不肯用冰，原来如此！”
一来司马醉儿体质过虚，有气血不足之相，不适用冰，二来，是楚黎要借用假尸的腐化来阻拦旁人不得细查。
“那你又怎地想到将她安置到此？”狄念又问。
“浔阳城乃圣教的地盘，耳目众多，司马醉儿怀有身孕，稍有不慎便前功尽弃，委实玩不转灯下黑这一招。刚好，此处主人，先前受过我的恩惠，又正好要去禹州，我便趁机将这房子赁了下来……”楚黎道。
纵使楚黎将事情说了个大概，众人却依旧唏嘘不止。
倒是楚黎没有忘记先前被狄念威胁之时所言，萧成欢出事之时，可是有人挖了司马醉儿的坟。“那挖坟之事却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