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举行的过程中,发生了几场意外。先是晧熙闯了进来,但很快他就被几个保安架了出去。尽管他声嘶力竭地喊着“雨轩”,雨轩却一直不敢正眼看他,就连稍稍抬起头来偷瞧他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此时此刻,吴夫人的幽魂一直在她的心底里游荡。陈诚低声提醒她,吴晧熙现在一无所有,只有她的未来丈夫才救得了黄丽君和那四个残疾人;如果这五个人有什么意外,请问轩子小姐如何面对吴晧熙和老奶奶?

“不要再说了,”雨轩低语道,“我答应过会嫁给你,同时你必须履行你的承诺。”

“那是自然!”陈诚面对着台下的宾客,微笑着说,“钱一分都不会少,你尽管放心!”

一听到“钱”字,雨轩感到一阵窒息,整个人犹如痉挛一般微微一颤。钱,多少年过去了,她为了钱最终变得一无所有。哥哥远在天边,妈妈似乎已经在地狱蹲了好多年,现在最心爱的男人近在咫尺却无缘相见。这大概就是命吧……

从外面传来一阵打斗声,雨轩立即警告陈诚如果晧熙有个三长两短,她绝对不会放过他。陈诚笑着回应说,如果婚礼不马上结束,吴晧熙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于是在一片叽叽哇哇的议论声中,婚礼如期进行着。

在教堂门外的草坪上,晧熙被打得鼻青脸肿,但比起十年前在国泰钢铁厂门前的惨状似乎好一点点,至少两排牙齿完好无缺。晧熙想站起来,几个大汉立马把他团团围住,他又躺了下去,四脚朝天盯着灰白的天空,眼角处噙着绯红的泪水。等几个保安退到教堂门口时,一个看似吊儿郎当的男人在朝他走来。晧熙眨了眨眼,原来是陈旻威。两人并排躺在草坪上。

“好戏还在后头。”陈旻威哼起一首小曲,一边说,“我妈刚刚走进去,没有人敢拦她。她还带了一对中年夫妇。可能是雨轩的亲戚吧,直觉告诉我,应该是亲戚。但是……这个男人长得……他妈的跟老色鬼有点相像,就如是亲兄弟一样……”

晧熙知道雨轩唯一称得上是亲戚的人只有大伯父一家人,至于其他什么宗亲根本就谈不什么亲戚不亲戚。不管怎么样,陈夫人应该是个狠角色,只要能让婚礼无法进行,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我们都怀抱着一颗自私自利的心,每个人都是自私自利的肉食动物。”陈旻威闭一只眼睁一只眼瞅着天空,说,“你也一样自私自利到了极致。你现在跟我抱着同样的想法,只要能使婚礼无法进行,哪怕要了吴雨轩的命,你都愿意。是不是这样,你愿意如此交换?”

晧熙心想他是愿意如此交换的,只要能让雨轩逃离那个老色鬼的魔掌,即使需要拿雨轩的生命作为交换,他也愿意拿出来,如果雨轩的生命掌控在他手里的话。他不甘心,实在不甘心!

“雨轩也是一个自私的人,”陈旻威继续说道,“为了满足自己难能可贵的爱心和善意所带来的荣誉感,她可以不顾一切牺牲自己以此成全他人的幸福。这算不算是某种变相的虚荣心在作祟?仅仅为了满足一下爱心和善意所带来的自豪感和荣誉感,于是愚蠢到把实现爱和善作为使命,你说这是不是一种另类的虚荣?”

“你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吴克新走了上来,近乎是在大声高喊,“你们以为雨轩跟我们一样自私自利?这是哪门子来的歪门邪道!简直是无耻的胡说八道!雨轩才不像我们,”他蹲在晧熙的头顶上,说道,“她为了你的母亲,可以牺牲自己的肉体,而你的母亲还是她所遭遇到的所有悲剧的缔造者。这叫什么精神好呢?这种无私无畏的精神比什么国际共产主义精神还要高尚一百倍。你们——我们算什么东西!在雨轩面前我们连百分之一个指头都抵不上!”

陈旻威一边哈哈大笑,一边不停地鼓着掌。晧熙静静地凝望着苍天,他好想好想离开这里,可他又是多么想这样一直躺着,一睡不醒。克新冷笑了一声,猛地一跃而起,他说道:

“陈诚是雨轩的爸爸……”

草坪上的两个男人几乎同时跳了起来,几乎同时揪起了克新的衣襟。克新依旧保持着一缕冷酷的微笑,说道:

“雨轩是陈诚的亲生女儿!”

“不可能!”陈旻威疯疯癫癫大叫起来,“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晧熙往教堂的门口疾步走去。他好后悔啊!为什么他非得离开雨轩?为什么!他就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他错了,他不能再离开她,什么学校什么孩子什么山涧小溪,通通见鬼去吧!

“我错了,雨轩!”

“别喊啦!”克新跑上去喊道,“她被送去了医院。”

“医院?”

“这种事能不晕倒吗?再坚强的女汉子也会倒下的,”克新突然一手捂着肚子,露出一缕痛苦的表情,说,“跟你妈同一个医院……”

“什么医院?”晧熙抓着他的双臂吼道。

“中心医院……”

雨轩静静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跟吴夫人的房间只有十步之遥。她被吓晕了,但被送到医院时她已经清醒过来。她什么人都不想见,包括吴晧熙。她撂下狠话,谁胆敢踏进房门一步,吴雨轩马上自我了断。她说她完全有能力把杯子摔破,然后抓起玻璃碎片抹脖子——自己的脖子。

病房门外有三个男人日夜守护着。现在一大帮狗仔队正在围着陈诚董事打转,此刻没有人敢来打扰轩子小姐。当天陈旻威的母亲也就是陈诚的前妻带着雨轩的大伯和大伯母先于克新一步赶到了教堂里头。

陈女士走上台,先是喝退了台上的司仪,紧接着对陈诚破口大骂,把这个倒插门女婿在陈氏家族的种种罪状——整整十条一一列了出来。令所有在场的宾客难以置信的是,老江湖陈诚先生好像被抓住了把柄似地无可奈何,当然他表现出一副不动声色的镇定模样。

“二十年前抢光老丈人的财产,二十年后抢走儿子的女人,”陈女士往地上吐了一口唾沫,“什么东西!”

“闹够了没有!”陈诚嘴里咬着舌头,泰然自若地说,“我给你胡闹的时间已经够长了。我再给你十秒钟,否则别怪我——”

“哈哈哈!”

陈女士笑得禁不住给了前夫一记耳光,陈诚正要回敬前妻一巴掌时被雨轩拉住了手腕。陈女士笑着说道:

“轩子小姐,别来无恙啊!哈哈!”

这个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好像是在一家酒吧,又好像是在一家咖啡厅,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对不住了,雨轩小姐。”陈女士忽地收住了笑声,转身面对着台下的观众,喊道,“上来吧,吴忠雄先生。走上来,吴雨轩小姐的大伯父,上来瞧瞧您失散多年的好兄弟。”

吴忠贤先生悄悄在往后腿,他似乎想逃跑却发现无路可走,直到碰倒桌子上叠在一起的一堆玻璃酒杯,大家才把视线转移到陈诚先生的身上。整个教堂发出了一阵巨大的轰动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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