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儿欢欢喜喜的样子,周太平实在不想去打击程儿的积极性。
夜深了,程儿翻身起来,忽然从背后抱住周太平,说:“娘,那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啊?”
周太平说:“娘在给你纳鞋子,要赶在天亮前做好,明天你就出征了。”
“娘,可是我不希望你太累。”程儿说,“不如这样吧娘,你跟我一起出征吧。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儿子也不放心。”
“好孩子,试一试,合不合脚。”鞋子做好了,周太平说,“可以啊,娘明天跟你一起走,可是鞋子也是要做好的。你穿不惯别人做的鞋子。”
“完全合脚。”程儿抱住了周太平,“好了,娘,你躺下睡觉,我给你打蚊子。”
“这……”
“都是娘给儿子打蚊子的,现在换儿子孝顺娘了。”
周太平心里很甜,程儿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次日,秦皇真的答应了让周太平随军。
大军出发了。
半个月后,来到了秦国边境。
程儿所到之处,战无不胜。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晋国宫廷李元康的耳朵里。
李元康来到曾经的婚房里,点着一盏长明灯,独自坐到天亮。
“太平,程儿,十多年过去了,我们终于要见面了吗?”李元康苦笑道,拿出之前周太平送给他的刀鞘,“刀鞘这么多年好孤独,只有和匕首在一起,才不会孤独,你知道吗,太平?”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元康的后宫空无一人,皇后更是空置。
人人都说李元康在等一个人。
如今,终于被他等到了。
李元康御驾亲征。
两军对峙的那一刻,周太平执意要出来,虽然,程儿再三要求周太平留在营帐中,免得有危险,但是周太平说这一战,至关重要。
然后,李元康就看到前面,那个自己的缩小版。
亏他过去不肯承认程儿是他的亲生儿子,如今,事实就在眼前,李元康觉得自己更加愧疚了。
周太平从轿子里掀开帘子。
慢慢黄沙,她看到那个英俊的人形,如玉树一样立在马上。
银白的铠甲包住他应挺的身体,衬得他的脸英气逼人。
周太平眨了眨眼,用力把眼泪逼回去。
十年不见,他还是那样的英姿勃发。
可是,额前那几撮白发衬出了他未老先衰。
在这十年,他孤身一人,没有娶妻,她都听说了。
原本以为她早就忘了他,没想到这次重逢,他们却是在战场上,而她依旧看到他会心潮起伏,忧思难忘。
原来她从来都没有忘记他。他一直都在她心上。
“李元康,我现在给你两条路,要么投降,要么受死!”程儿刀指李元康,霸气地说。
李元康冷笑道:“你就是程儿?”
“废话少说!”程儿骑马冲了过来。
李元康下令:“不管朕是输是赢,你们都不可以向前,如若朕输了,你们都要举兵投降,不然,灭九族!”
众将大惊。
程儿的刀已经在面前划过。
空气里漂浮着一股血腥味。
李元康用刀抵住了程儿的刀,爽朗地笑道:“十年了,你娘现在何处?”
“孽障!我不准你打听我娘!”程儿大怒,挥刀砍去。
“不愧是我的儿子,一样的英勇,一样的脾气暴躁。”李元康笑道。
“你说什么?”程儿大惊失色,“你说谁是你的儿子?”
“就是你啊。难道你娘从来就没有告诉过你,我就是你爹吗?”李元康的目光,看下对面那个小小的熟悉的身影。
“不可能!我娘说我爹已经死了!”程儿手脚颤抖。
“你和我几乎长得一模一样,如果我不是你爹,谁才会是你爹呢?”李元康笃定地说,“不信,我们现在就是问你娘!”
周太平看到两骑马在舞动的黄沙中走来。
“娘,他说他是我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然他是我爹,为什么我却要跟你流落到秦国,为什么?为什么?”程儿都要失控了。
周太平抬眸。
四目相对,李元康沉声道:“太平,终于再见到你了。十年了,我每天都在梦里和你相见,你为什么那么残忍,明明还活着,为什么不带着程儿来找我?为什么你宁可投奔秦皇却不愿意投奔于我呢?难道我用十年来赎罪,还不能征得你的原谅吗?”
视线已经是一片模糊,周太平说:“康哥哥,我们不是说好的吗?今生再不复见。过去的永远过去了,希望你刀下留情,不要伤害程儿。”
“回来吧,太平。”李元康哀求道。
秦军里原本就有好几个人不服程儿的,此时开始叫嚷了:“既然程儿是晋皇的儿子,你们肯定会背叛秦国的,如果你不杀了李元康,我们就杀了你。”
程儿悲痛万分,“不,李元康不可能是我爹,不可能!我的爹姓秦,不是姓李!”
在怒火中,程儿挥刀朝李元康砍过去。
李元康不愿意伤害程儿,连忙后退。
程儿追了过去。
“程儿,你不能伤害你爹。”周太平也急忙跑了过去。
三个人来到了悬崖上。
悬崖上的风如刀割一般,割着每个人的脸,也割着每个人的心。
李元康说:“太平,如果今日程儿不杀我,你们就会被秦兵杀掉。程儿,太平,这是我欠你们的。”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周太平心头,“你不要做傻事。”
李元康说:“程儿,在你小时候,爹听信了谣言,差点杀了你,爹欠你一条命,现在爹还给你。希望你以后做一个利国利民的好国君,好好保护你的母亲。”
“不要。”周太平哭着说。
李元康脸上是坚定,“太平,我记得那一年桃花开放,我一无所有,你却把命交给了我,做了我的新娘。可是我没有珍惜,现在我以命赎罪,希望今生今世,你忘了我。思念太痛苦,我情愿你忘了我。”
李元康笑着纵身一跃,跳下了悬崖。
“不要!康哥哥!”周太平奔向悬崖,却被程儿抱住。
那最后的微笑消失在了悬崖无穷无尽的烟雾里。
周太平知道,她永远失去了李元康了。
巨大的心痛袭来,鲜血从嘴里喷出。
“康哥哥你为什么要这么傻?其实我早就原谅你了,我早就原谅你了。”
只有寒风回答她的话。
“爹,你放心,我会保护好母亲的。”程儿也哭了。
李元康已死,程儿趁胜追击,灭亡了大晋,取得了大功。
满朝臣服,周太平帮助程儿,平定了内乱。
国势渐渐稳定。
一年后,秦皇驾崩,身为皇太孙的程儿登基为新皇。周太平成了太后娘娘,举国荣宠于一身。
三十年后。
李程儿统治下的大秦帝国繁荣富强,周太平已经是白发苍苍,享受着儿孙绕膝的乐趣。
可是这些,李元康都看不到了。
这日,周太平发上别了一支珍珠玲珑八百簪,手腕戴着一只八仙纹白玉镯子,穿上桂子绿齐胸瑞锦襦裙,一个人来到悬崖边上。
“康哥哥,那日一别,已经三十年了,你在下面还好吗?如你所愿,程儿是好皇帝,如今已经没有内忧外患,百姓太平。曾经你以命相赎罪,如今我将以命相随。希望,你没有等太久。”周太平哽咽道。
那日,看着心爱的人跳下了悬崖,若不是为了帮助程儿稳定国事,周太平也想跳下去了。
她仿佛看到李元康那修长的身影站到了悬崖边上,依旧是那宝蓝色的外袍,依旧是那俊美的笑脸。
“康哥哥,我已经是白发苍苍,皱纹满脸,可你还是三十年前那英俊的模样。希望你不要嫌弃我。康哥哥,我来了……”
周太平笑着,跑过去,纵身一跃……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天长地久有时尽,此爱绵绵无绝期。
几天后,李程儿也来到悬崖边上。
“皇上,请保重。”太监扶住了悲痛的李程儿。
李程儿说:“太后累了,她一直都想跟随我爹离开,只有那样才是他的幸福,我们不要拦着她。”
于是,李程儿让人在悬崖上做了一个墓碑,墓碑上就记载着李元康和周太平的爱情故事,让他们的爱情,千古永流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