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客书屋 > 其他小说 > 祝从之池穗 > 87
既然如此, 赫连颉也只能打落牙和血吞,

他一路怒气冲冲地走回了自己营帐

,顺手摔了两个杯子, 还不解气, 顺手把桌子也掀翻了。

“好一个王叔,好一个王弟!好的很!”他鹰一样的眼睛迸发出极强的杀意, “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就此撕破脸皮吧!”

而赫连城这边却喜上眉梢,二人额手相庆,一起向押解战俘的营帐走去。

赫连祁走在最前,顺手掀开了一进门的门帘。营帐里面十分昏暗, 除了随着他的动作透进去的光之外, 半点光线也没有。

这几日他们一直都被关在这里, 营帐里面的味道并不好闻,好在现在是凛冬, 若是在夏日,屋子里只怕还会有腐败的味道。

里面的犯人都睁着有些迷蒙的眼睛下意识地看过来。赫连祁扫视过他们的五官, 只盼着能看见他们心如死灰的神情。

只是却让他失望了。

虽然这些汉人奴隶都靠在墙边,挤在一起,可每个人都镇定自若,没有丝毫身为俘虏的哀怨和焦灼。

其中有一个人,在此时此刻抬起头看向他。这个人, 赫连祁看得脸熟,似乎是池穗身边的近臣, 可因为官阶不高,一直不知道他的名字。

刘伍长沉默地看着赫连祁,而后又收回了目光,漫不经心地把脸转到别处。

这倒是和赫连祁想的大不相同,赫连祁咳嗽了一声,静静地看着他们:“我是匈奴的三王子,我身边这位是我的王叔,匈奴的王侯之一,这一次,我是来救你们的。”

他脸上露出高深莫测的神情,却偏偏有人不买账:“我呸,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一套,你们嘴上说着要为我们好,救我们于水火,还不是为了从我们这里打探消息,我警告你,你还是少打这个主意,我是汉人,至死都是汉人,你若是让我有任何对大梁的不臣之心,我等皆不会让你如愿,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这是个有骨气的汉人,他的眼睛里都好像带着火光一样,赫连祁站在一个军人角度,认为他十分有气节,可是他的另外一重身份,是匈奴的三王子,他首先要考虑的是整个匈奴的利益。

赫连城找了个椅子坐下,目光落在脚前面的空地上,好像并没有在听似的,可赫连祁知道,赫连城绝对会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记在心里,因此绝不能有半点掉以轻心。

“好!你是一个有气节的汉人,我由衷的敬重你,不过,可惜了,你投错了胎。来人!”赫连祁冷冷一弯唇,抬手击了一下掌。

立刻有两个腰间佩戴弯刀的侍卫走了进来,他们二人都身高七尺,虎背熊腰,看上去像是一个铁塔。

赫连祁指着方才说话的那个汉人说:“就这个人,拉出去,剐了。”

这两个字冰冷残酷,没有半点感情,带着浓郁的血腥味,森然而冷寂,营帐里面的空气微微一滞,就连赫连城都忍不住抬头看向他。

他的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眼中的悲悯神色更甚,可整个人的表情却让人不寒而栗。

赫连祁早已不再是过去那个任人宰割的庶出王子了,他杀人不眨眼,又有了自己的手段,赫连城突然觉得,此刻的赫连祁就好像一个嗜血的魔鬼,终于亮出了自己的武器一样。

那人咬住了下唇,依然狠厉道:“你就算千刀万剐,也不能磨掉我的骨头,我的大梁人,永远不会为你这个可悲的鞑子卖命!”他一路骂着,被这两个铁塔一样的人拉了出去,一直拉到营帐之外。他的叫骂声依旧清晰可闻,一开始还能听见他的叫骂之声,可随着时间的流逝,叫骂声弱了,反倒是惨叫声越来越大,起初是大骂匈奴人的可耻,而后开始痛骂赫连祁赫连颉二人,到最后竟然变成了嘶吼:“有种你就给老子一个痛快!啊啊!”

这凄厉的声音穿出很远。

坐在营帐里面的刘伍长微微合上了眼睛,其余几个人,没有一个人说话,大家不是养神,就是发呆,好像这样的事情,根本没有震慑到他们一样。

“你们都不怕吗?”赫连祁对他们的反应非常不满意,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赫连城,赫连城戴着扳指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椅子的扶手,整个人像是十分心不在焉一般。

赫连祁是个十分细心的人,他常年不受人重视,早就养成了察言观色的本事,此刻的赫连城的这个动作,是极度不耐烦的表示。

赫连祁得到他的青眼付出了很多,更或许,从他决定加入这场王位纷争之时起,他就已经放弃了很多。

家庭,温暖,爱人。

还有兄友弟恭,全家和乐,这些早就和他无关了,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的他早就没有半点退路了。

想到这,赫连祁脸上隐隐闪现出凶狠的神色:“很好,你们的骨头都很硬。”他随手指了战俘中的一个人:“敲碎他的骨头,一节一节全部敲碎。”

营帐外的惨叫声已经渐渐停歇,而被拉出去的那个人,很快也响起了惨叫声。

营帐里的众人,难免兔死狐悲起来。刘伍长睁开眼,他看向了赫连祁,这个人是匈奴最不受重视的王子,而此刻,他年轻的脸上闪动这嗜血的光芒。

这些匈奴人都是恶魔。

第二个战俘的惨叫声也渐渐平息,他们像破布一样被拖走,营帐的帘子挑开着,能看见营帐外面的血迹。

赫连祁的脸几乎扭曲:“很好,很好,来人!叫巫医!”

*

池穗这几日已经全部恢复了,除了阿萝每日来给她换药之外,再也没有别人靠近他们的营帐,池穗也落得清闲。这一日,阿萝没来,池穗穿着阿萝的衣服坐在屋子里发呆。

阿萝比池穗瘦小,衣服也要小上一些,池穗穿着,袖子有点短,不过好在是日常穿着,这些也并不有太大妨碍。

有人一条门帘走了进来:“唉!药房怎么没人熬药,阿萝你也太粗心了。”

待那人定睛看去,见是一张陌生的脸,豁然一怔。池穗有半个月没有见过太阳了,这骤然放大的阳光,让她微微眯起了眼睛。

“你……你是谁?”那个穿匈奴传统服饰的年轻人一时间有些结巴。

池穗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却听见了阿萝匆匆忙忙的脚步声,她一把撩开帘子:“谁许你进来的,给我出去!”

她在众人心中向来都是平和温顺的模样,虽然一直穿着男装,可大家都知道她是个女郎,再加上在全军里都传出她和巫医的些许消息,没有任何人敢对她不尊敬。

这个军士是赫连颉身边的人,他比一般人的官阶也要高上一些,此刻他似笑非笑地一挑眉说:“阿萝姑娘,这就是你不对了,你这竟然藏了一个美娇娘。”

匈奴人崇尚力量,匈奴人大都喜欢丰腴强壮的女人,寻常汉人女子,他们根本瞧不上,而池穗就十分合他们的胃口,这个匈奴军士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阿萝怒道:“你给我出去!”

那人见阿萝生气了,也不愿讨这个没趣,索性卖了个乖:“瞧瞧你,怎么就生气了,我走就是了,药房里的药记得给王子送去。”他坏笑着挑眉,“如果你脱不开身,让这位姑娘送去也成。”

阿萝指着门口大声道:“你给我滚出去!”

看着那人消失在营帐之外,阿萝这才回过身,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她抬起眼,看着池穗,低声说:“你穿着女装,太招摇了,整个军中,除了二王子的娇妻美妾之外,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你这几日哪里也不要去,不然被这些牲口瞧见,只怕难保清白。”

阿萝说着,把手里的食盒端上来:“我刚才去了一趟膳房,这是巫嘱咐厨房做的,你吃点。”

她白玉无瑕的脸上宁静而温和,池穗看着她,轻轻点了点头。

阿萝撑着下巴,看了她一会,轻声问:“你为何要从军呢?你一个女子,在军中多有不便,本来就是劣势,更何况你竟一步一步成了将军。”

池穗吃了一个包子,似乎笑了笑,她把嘴里的东西全部咽下去,才抬起头低声说:“原本是没料到的,本想着走一步算一步,哪料到竟然到这一步。”

“那你原本是作什么的?可有夫家?”年轻的女郎,尤其是耽溺在爱情里面的女郎,脑子里装着的,大都是男欢女爱,池穗笑了笑:“我原本在山上打猎,猎一些獐子猞猁,留着卖。”

阿萝听闻,眼睛亮晶晶的:“竟然是这样,难怪你的箭术这么好。”她顿了顿,把目光转到别处,“我家原本是制香的,我娘的鼻子好,不管是什么样的香料,她用鼻子一闻,就能猜个八九不离十。这事真的要有天赋,我就没有她的本事,不过寻常的几种香料我也制得好。另外,我还喜欢射箭。”阿萝比划了一个手势,“我在十三岁的时候,跟在巫旁边,亲自杀了一头鹿。”

阿萝像是一个未经世事的女郎,笑盈盈地炫耀着自己的宝贝,池穗并不愿意在人前显摆,只是淡淡笑了笑,低头吃自己的东西。

阿萝却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一般:“你知道我和巫的事情吗,我来给你讲讲。你可不许告诉别人!”阿萝只怕是一个人无聊太久了,根本不征询池穗的意见。

她把凳子拉向池穗,一边小心的看了一眼营帐的大门,想来是害怕巫医突然出现吧。

池穗点点头,阿萝就笑着开始说:“从哪开始说好呢?就从他把我从牙子买来开始吧,那是个雨天,我没有雨衣,淋湿了雨,他撑着一把油纸伞,穿着白衣服,头发就那么披散着,就好像画里的人一样……”

巫医经过营帐的时候,突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向来不许阿萝和她说话,没料到她竟然还是忍不住。

那个乖顺温和的小女娃竟然敢忤逆他,巫医的心里不舒服起来。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为什么不开心,更甚至,他没有发现自己竟有如此之深的占有欲。

他略一忖度,在池穗的营帐之外听下了脚步,装作在看天色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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