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德华离开了。
付璟将玫瑰花随手摆上办公桌。自己整个人摔进沙发, 深深呼出一口气。
今天虽然暂且逃过一马，但如果不找出这个不存在的“恋人”, 爱德华恐怕还得缠着他。
付璟想想就觉得头大。
想着想着，又觉得这全怪小马。干嘛到处跟别人说自己以前的恋情，否则他早就能拒绝爱德华了。
话说回来，这人明明是出去巡店。但这都几个点了，怎么还没回来。
付璟拿起桌上电话拨过去。
没响几声对面便接起来：“喂，哥？”
店里边闹哄哄的, 人声嘈杂。
付璟：“你怎么还没回。”
“哈哈，今、今天客人有点儿多，我留下来帮忙了。”小马语气听上去有些心虚。
付璟：？
算了。
反正小马不懂c国话，现在正从头开始学起，也没多少业务能干。
付璟找他倒不是因为这个。简单说明了几句爱德华跟自己告白的事，还没来得及责问, 就听那边激动道：“哥, 这是好事啊！你终于想开准备开始新恋情了吗！”
付璟：“我早就想开了好吗！”
“可是你最近忙得脚不沾地的, 我很担心你。”小马道，“我觉得爱德华挺不错的，为人开朗又热情。一定能照顾好你。”
付璟：“我拒绝了。”
小马：“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倒想问你为什么。”付璟道, “你干嘛到处乱说我以前的事！”
小马被这声音震得耳朵疼, 可怜巴巴道：“哥，我没到处乱说啊。我就告诉他了。我看爱德华对你有意思，想鼓励他对你表白嘛。”
好家伙。
付璟面无表情地想。
竟然还是这货一手促成的。
“我也没告诉他太多, 就说之前有个混蛋骗了你, 害你难过了好久。”小马道，“我希望能有个人好好照顾你啊。”
“我自己可以照顾自己。”
付璟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小马毕竟心是好的。木已成舟，这件事到此为止。他道：“总之, 我骗爱德华有对象了。但他不信，非要我把人带过来。”
小马忧愁：“啊？那可怎么办。”
“所以，”付璟道，“我思来想去，人选只有你合适。”
小马怔住。
付璟：“随便找个没见过的爱德华不一定会信。但你一直在我身边，我说日久生情他应该能理解……”
小马：“好恶心啊。”
付璟一顿，继而加大音量：“我也觉得恶心好吗！还不是你自己搞出来的事！”
小马：“可是，我已经名草有主了。”
付璟：“哈？”
什么时候的事，他怎么不知道。
“就、就这两天，”小马貌似不好意思，有些扭捏，“我想等稳定一些再告诉你。”
这时，电话那头又传来清亮的女声。
小马忙不迭道：“好的莎莎，我这就去。”
哪怕隔着电话，付璟也能感受到那头冒出的粉红泡泡。
“不聊了哥，我得去给莎莎帮忙了。嘿嘿。”
电话挂断。
付璟缓缓落下话筒。
如果早一天听见这事，他都会诚心献上祝福。可如今自身难保，小马这个罪魁祸首竟然还开心地跑去谈恋爱，实在让人不爽。
而且他话都已经放出去了。要是不把“对象”带到跟前，爱德华大概真不会放弃。
还有谁能帮忙？
付璟翻开自己的通讯录。但一直到底，都没找到合适人选。
……算、算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先把这事儿拖着，再看网上有没有那种出租男友或者女友。说不定这期间爱德华就转移目标了呢。
付璟甩甩头，埋头开始工作。
日暮落下，天边云彩缱绻。
付璟见时间差不多，打电话给父母想问要不要出来吃饭。但半天没人接。
奇怪？
这里不比桦国，人生地不熟，晚上父母应该不会出门才对。
他又联系小马，让去家里看看情况。店里位置离家更近一些。
“在的话就接出来吃吧。你女朋友也可以带着，”付璟随口道，“让爸妈高兴一下。”
“啊？算了算了。”小马羞涩道，“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付璟倒也没勉强，开始收拾下班。让秘书预订了一家餐厅。
坐上车后不久他又给小马去了电话。奇怪的是，对方这回也没接了。
付璟：？
他放下手机，确认了下通话时间。距离上通电话大概过去二十来分钟，刚好能差不多到家。
难不成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付璟心下生出不安，加快车速。这期间又接连打了好几通，却每每转到留言信箱。
“小马，出什么事了？看到留言回我电。”
这是他打的最后一通电话。
夜色深沉，整座城市笼罩在夜幕之中。四周若隐若现浮起淡淡的浓雾，弥漫开来。
能见度降低，付璟打开车灯。白色光柱刺破了黑暗。
当瞧见不远处的房屋亮着暖灯时，付璟心稍微松了口气。
看来在家。
他慢下速度，正准备停车，忽然注意到家门口停了数辆没见过的黑色轿车。
他一怔，不安的情绪扩散。
停稳后飞快解开安全带朝家里方向奔去。
温煦的光自门缝涌出。房门虚掩着，没有关紧。
他推门而入，甚至连鞋子都没来得及脱。一路冲去客厅：“爸、妈——！”
话卡在了嗓子眼儿。
不大的客厅挤了数十来人，身着统一样式的黑色西装，面色肃穆。
见他进来，不约而同望过来，视线黏在他身上。
付璟定在原地。
地面滚落着砸坏的手机零件，屏幕碎裂。
爸妈依偎着坐在沙发上，脸色发白。小马护在他们身边，瞧见付璟后，脱口而出：“哥，你快逃！”
话音落下，就被身边看守的黑衣人制止。
众人之中，唯独一名青年坐在单人沙发上，逗弄着白色大狗。
明明是他家养的狗，当瞧见这些外人竟没有冲上去狂吠，而是在那儿……撒娇？
看清那人的侧颜，付璟心脏一步步下坠。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么远的距离，这么大的地方，为什么能找到他？
为什么……要来找他？
那人抬起了眼，如墨的眸子一如既往。即使暖光映着，也透不出半分光彩。
付璟不由自主后退一步。却见那人起身，阴美的面容勾出笑。
“……找到你了。”
“璟哥哥。”
语气透着喜悦。
是季启铭。
付璟再不想面对，也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
季启铭一直在找他。并且在今天确认了他家的位置，控制住了他的家人。
如果这里只有他一人，他可以扭头就跑。外边停着车，甚至引擎都未关上。
他能再次溜走。
可爸妈在，小马也在。所以他不得不停在原地，与这个男人面对面。
季启铭朝这边走近，似是想要拉他。小马在后边大喊：“哥，你快跑！不用管我们！”
付璟看过去。只见小马的脸因愠怒而通红，扯着嗓门道：“季启铭你这个混蛋！要是敢碰我哥一下，老子跟你拼命！”
季启铭定住，侧头看向吼叫的男人。没生出太大反应，只是一手抓住付璟手腕。
小马：！！？
他想要起来。可刚一动作，就见身边黑衣人动了一步，挡到他身前。
“以前算是我眼瞎，会觉得你可怜，结果害了我们小璟。”付母在一旁哭哭啼啼，“你伤他那么深，我们都逃这么远了，怎么还一直缠着人不放。”
直到今天，他们才终于明白儿子出国的真正原因；也终于知道了付铭的真实身份，竟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季家家主。
俩口子身份卑微，从没见过地位这么高的人物，也没想过会扯上关系。现在回过头看看，一定是他们儿子被这人欺骗，又被无端抛弃。
只恨他们能力不足，没法帮儿子讨回公道。
付父连忙安抚妻子。
付璟一咬牙，甩开季启铭的手。对方一顿，转头看来。
“这是我俩的事，放了他们。”付璟道，“让你的人出去，我爸妈现在很害怕。”
“……”
季启铭笑了笑，“好。”
他略一抬手，手下们立刻听令，依次离开客厅。
房里的人瞬间减少。无人阻拦，小马抄起桌上物件就要冲来。眼看着要撞上季启铭，又被付璟叫住。
“小马！”
小马一个急刹车。
付璟走近，抽出对方手中遥控器：“去给爸妈开电视。”
小马：“哥……”
付父付母貌似想说些什么。但见儿子眼神，终究没说出口。
“走吧，”付璟朝季启铭道，“出去聊。”
来到庭院。
地面草丛一簇簇生着，随风而动。不远处的木架摆了盆栽，全是付母养的花。夜香拂来。
黑衣人全不见了。大约是都坐进了车里。四周不见一人，只剩门旁乌压压的轿车围成一圈。
付璟走得快一些，在季启铭身前。并未回头：“为什么要来找我。”
“确实花了些工夫。”
身后人笑，“我以为你应该先解释为什么要走？”
付璟：“……”
脚步声传来，身后人貌似走近了些。男音在耳畔响起。
“本来说好了要一起出门。可是第二天你突然不见，我才明白，你骗了我。”
如此显而易见的骗局，他却仍然落了套。
态度突如其来的转变，又有旁人提醒。他本不应该上当。
季启铭垂下眼帘。
“告诉我，为什么要走？”
事到如今，问这个问题还有意义吗。付璟皱眉。
他倒是奇怪对方宁愿浪费两个月时间，不远千里来到c国，就是为了找他。
许是没听见回应，季启铭要捉住他的手：“璟哥哥……”
“我说了，别这样叫我！”
付璟再一次甩开，毫不留情。
“你应该知道我最后是在演戏吧？为了放松你的警惕，我就是不想跟你待一起才逃走的。这需要理由吗！”
季启铭的手僵旋在了半空。少顷，垂下。
“不想跟我待一起？”
声音低下，像是在自言自语。不似平常那般凉薄，倒显出几分疑惑。
付璟：“对。”
许是怕自己心软，他没敢看季启铭的脸。
“我以前确实喜欢过你。所以哪怕你甩开我，我也想再去争取一次。可是后来，我意识到了一点。”
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接着再度开口。
“我喜欢的，只是想象中的那个你。”
是付铭。
是总围着他身边转、擅长装可怜，关键时刻又很可靠、解救他于危难之中的那个人。
付铭脆弱的时候，让人想要保护；绿茶的时候，让人哭笑不得；而当握着他的手说会帮他，又无比令人心动。
没错。
付铭不会像季启铭那样心狠手辣，态度强硬；不会露出那种捉摸不透的笑；更不会违背他的意愿，把他跟个物件似的强留下来。
所以，季启铭跟付铭是不同的。他不能从前者身上追求后者的影子。
而自始至终，他也始终搞不懂季启铭的想法。
“这是什么意思。”
男声淡淡传入耳中。
付璟攥紧手心，依然埋着头：“意思就是，我压根不喜欢你。我会去找你，去跟你表白。只是因为……”
“我以为你是付铭。”
风吹过，掀起两人发丝。草叶摩挲发出簌簌声响。庭院里很暗，身后房子渗出的光是唯一的光亮。
一时间，什么也听不见。
付璟半天没得到回应，不由扭头看回去。
只见季启铭依然神色如常，嘴角淡笑望着他。
付璟一愣，以为对方没明白自己意思，补充道：“我说真的！你这样上门让我很为难。还对我家人动手，我真的——”
他咬了咬牙，“就算你要用蛮劲带我走，我也只会再逃一次。”
这一回，付璟自觉说得很清楚了。
但见季启铭表情毫无变化，抬起头：“天色有些晚了。”
付璟：“什么？”
季启铭重新看向他，语气温和：“我改天再来拜访。”
付璟还没反应过来，就见人抬脚朝外走去。
改、改天？
付璟冲着那道背影喊：“不管你来多少次都一样！别浪费时间！”
然而季启铭仅仅是摆了下手，头也不回。立即有黑衣人下来迎接，将人迎上了车。
车灯亮起，引擎发动。数量来势汹汹的轿车就这么离开了。
付璟呆怔原地。
对方走得要比他想象中容易。他还以为今天要么被强制带走，要么对方放弃。
可是改天过来，这是准备重复一次今天发生的事？
“哥！”
见庭院只剩付璟一人，小马飞快冲了出来：“你没事吧？那混蛋有没有对你动手？”
是啊，也没对他动手。
付璟望向自己的手。甚至没像上回那样让黑衣人把他团团围，而是真的在跟他对话。
虽然他不清楚，自己说出去的对方听进去了多少。
“我没事。”他问，“对了，爸妈怎么样。我看手机都摔碎了，是季启铭的人干的？”
“啊、不是不是。”小马尴尬，“你不是给我打电话吗？我怕他们联系到你，就自己把手机摔碎了。”
见付璟无言，小马急忙挽回：“对、对了！叔姨也没啥事，就是受惊了。别担心，有我小马在，没人敢碰他们一根汗毛！”
“我去看爸妈。”
付璟径自朝屋内走去。
“诶哥，等等我啊！”
轿车驶出了几公里，老吕自从家主坐进车内，便一直不敢看人。
车里边的气压实在太低了。他生怕多看一眼就会被迁怒。
家主这会儿带了这么多人，他原以为绑走付璟十拿九稳。结果家主却让他们撤走。到头来，带来的手下一个也没用上。
找了这么久，又白白等上一天。被劈头盖脸骂一顿不说，人也没带回来。
这实在不像平常的家主。
“老吕。”
男声突然响起。
老吕一个慌张，差点破了音：“在！”
“租下最近的房子，最迟明天搬进去。”
看来家主并不打算放弃。
也是，毕竟沉没成本太大了。
不过既然主动开了口，说明心情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差？
老吕尝试安慰：“家主，您别担心。付璟先生迟早会明白您的好……”
话没能说下去。
透过后视镜，他瞧见家主微低着头。
不知是否错觉，嘴角掩下，嘴唇紧紧抿着。落在膝上的五指扣紧，苍白的手背几乎爆出青筋。
那令人胆怯的气压消失无踪，整个沉了下去。
老吕怔住。
他是第一次看见家主这副模样。对方向来不喜形于色，哪怕动怒，也从来都是笑着的。
而不会像现在这样。貌似在隐忍着什么。
似乎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老吕猛一回神，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道路。
车流继续行进着。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09-03 16:27:45~2021-09-04 18:47: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雪饼、akki、斟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54477318、他不曾转身 20瓶；54351482 3瓶；(ノ￣▽￣) 2瓶；言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