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静静的听着，灵素公主继续说：“此去千万里，是一辈子的事情，以后恐难再回，所以灵素想在最后这一段日子里回到三清观好好的看看。”
人都是念旧的，灵素公主对三清观有感情也是自然，她在皇宫闷闷不乐他也看得出。
到底是自己的女儿，不能那么不留情面，况且，回到三清观若是能让她心绪安定些的话，也未必不是好事。
不管怎么说，于情于理都该是让她回去看看的。
“回去看看吧。”皇宫于她来说到底是陌生的，只有三清观对她来说才是生活了这么久的故地，到东陵是一去不返的事情，最后一面，该让她好好怀念。
以后数年里，凭借着最后一点的念想，或许能有些慰藉。
谁都不是无情的，帝王也会心软，就算是这件事不合清理，也该答应的。
“今日先让人准备，明日再去。”皇上叹道，“等到离开的前三日再回宫准备吧。”
“多谢父皇。”灵素公主跪下行礼，重重叩首。
皇上亲自过去把人扶起来：“你能懂得父皇的苦心就好。”
于是第二天，仪驾准备妥当，灵素公主从正西门离开，一路回到了三清观。
道观有些冷清，还跟离开的时候一样，什么也没有变，只是道观里伺候的人，在听到灵素公主回来的时候，都纷纷到外面来迎接。
这里的人是一直都跟着她的，这么多年也算是有感情了，如今一别不过半月而已，再见心中感慨万千。
果然，皇宫对她来说是陌生的，那里永远也不是她想回去的地方，如果可以，她宁愿一直留在这里。
做过不问世事的人，清清淡淡的，不要那泼天富贵，不要那金碧辉煌，也不要那高高在上，只需要留在这里就好了。
道观里的下人大概也是听说了公主要远嫁的消息，如今见到公主回来，也是个个都红了眼睛，恐怕这就是最后相处的时间了，以后公主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
灵素公主在所有人的簇拥下进了三清观，外面还有一些是下人跟着进去，是皇宫里皇上特意派过来照顾她的，其实也算是看着她，望她最后不要出了什么意外，要顺顺利利的等到出嫁的那一天。
道观里的一草一木都是熟悉的，走过庭院，白雪一地，灵素公主回到自己的卧房，这才道：“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想好好休息。”
下人闻声都退了出去，直到屋内还剩一个人的时候，灵素公主才长长出了一口气。
她终于又回来了。
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她站定屋内，又等了一会没有发现异常之后，这才过去移开一盏烛台，从下面拿出一张叠好的信笺。
近乎是急切的打开信纸，入目是熟悉的笔记，每一个字都是出自那个人之手，灵素公主看着看着忽而眼睛湿润。
泪水落下打湿了薄薄的信纸，等到看完信，她才万分不忍的把信纸放在烛火上烧掉，最后的一点灰烬都被她擦干净，没有留下一点多余的痕迹。
重新恢复了面色，她推开门，外面立马有人行礼：“公主有什么事情吩咐吗？”
灵素公主看了一眼，说话的人是从皇宫带出来的。
她没有拒绝，而是道：“我想去院子里走走，你去帮我准备一件披风。”
下人离开，没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件厚实的披风伺候她披上。
只带了两个人，灵素去了院子里，其实也没有什么好看的，入目除了白，还是白，那个萦绕梅香的院子不在这边。
“公主，您想看什么？”见灵素公主一直站着，有下人出声问。
灵素没有说话，就这样仰着头，好一会才说：“这外面的天空，比皇宫里的要高。”
侍女不明所以，只道：“外面天寒地冻的，公主身上的风寒还未好，还是进屋休息吧。”
“不。”这次她摇头，“我想在这里看看。”
侍女无法再劝，就这样跟着守着，灵素公主漫无目的在院子里散步，地上铺着的薄雪上有了脚印。
她忽然脚步一顿。
身后的两个人也跟着停下脚步，站住。
只听得一阵幽幽然的笛声不知道从何处传过来，如诉钟情一般缱绻柔婉，那笛声就让人觉得置身春日桃花源一样，十分的悦耳。
灵素公主细细去停，面色不改，但是眼底早已不知道在何时泛起万丈波澜。
她知道是那个人，就在这一墙之外，离她很近很近。
他们已经许久没有见过了，她感觉就像是过了数载一样，那么漫长，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多日未见，相思已成深疾。
之前在皇宫，她只能靠着念想度日，日、日想着他她才能活下去，宫墙那么厚重，那么多重，她总算是望穿了双眼，也等不到见他一面。
可是现在她已经离开了那个牢笼，这里的墙没有皇宫那般厚重，很容易就能跨过。
就像是现在一样，她仿佛能够看到他就在外面一样。
她多想回应他一句，多想出声唤他的名字，但是到最后一切都止在喉中，一字难出。
算了。
忍住眼中的泪意，听着外面一曲完毕，又安静了许久，她想那人应该是走了吧。
但是……他万一还留在原地呢？
她忍不住越过高墙往外看，目光好像已经穿过了一切，看向了那个人，看到他孤身一人，身影茕茕，一身孑然。
寒天白雪，唯他一人立在风雪里，身姿不折，是一个等待的姿态。
许久之后她恋恋不舍的收回目光，敛下心底所有的情绪，转身的同时道：“走吧。”
元宵过后京城已经不复从前的冷意了，雪也早就没有下了，化开之后溶在湖水里，一面新镜似的倒映着岸边的垂柳。
听说灵素公主回到了三清观之后，慕浅抽空去看了她一次，虽然有些伤怀，但是人还是好好的。
一直到在三月中旬，大地回春，万物早已复苏，冰雪早已不见了，整个皇城都已恢复到往日的热闹。
城内不知城外春草深，城外早已绿意满山，三清观外也是春日盛景，不复之前的清冷。
再有十日就是东陵的使臣离开京城回程的日子里，也是灵素公主嫁人的时间。
皇宫里早就在筹备这件事，到时候公主的銮驾跟陪嫁的嫁妆都是国力的彰显，必须要件件都是好的，每一样都是要用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