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清穿着月白色的锦袍,和第一次见他时很像——除了那张脸。

韩霜久久的看着出神,眼底却十分的清醒,许久之后她收回目光:“进来吧?”

于是扶清走过去,韩霜有道:“不必客气,坐吧。”

扶清其实不明白这人为何忽然变成了这样,那样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不大安慰,但是他还是坐下了。

“我还不曾知道,你叫什么名字?”韩霜亲手给他倒了一杯茶推到他的面前。

“扶清。”他微微敛神。

其实他这样跟洛景阳是一点也不像的,如今看他周身的气韵都与那人是不同的,韩霜很奇怪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明白这点。

她摇头,用一种很随意的,像是聊天一样的语调说:“最开始是我母亲让你过来假扮世子的?”

“夫人也是为了小姐好。”

韩霜不置可否,轻轻一笑,端起面前的茶水喝了一口:“你这样说倒也对。”

扶清对于这样的韩霜还是有些拘谨的,他跟韩霜相处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她,所以便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继续等着韩霜的话。

“我们继续说说吧,我今天找扶清公子过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就是想同公子聊一聊。”韩霜表现得十分的温和,从一开始的是眉眼都带着笑意,“公子不会介意吧?”

“自然是不会的。”扶清颔首,“小姐想说什么?”

“我们随意聊,公子不必拘谨。”韩霜看出了他的不自在,浅浅一笑,“之前我与公子相处,也看出公子不是俗人,谈吐举止皆是不凡,霜儿今日想听听,公子对霜儿印象如何。”

这些评断的话不是随便就能说的,扶清有些犹豫,他似乎在想该如何说,神色微凝,随意的端起了面前的茶水啜了一口。

“韩小姐是至情至性之人,用情至深,扶清也是深感的佩服。”

这些或许都只是客气的场面话,但是韩霜好像十分不在意的模样,只是淡淡的笑,而后自言自语一样的重复:“至情至性。”她一笑,“可是他不在乎啊。”

这里的“他”自然是指的洛景阳,扶清无从置言,很多时候他都沉默着,之后就是韩霜一个人在不断的自言自语,说些他不知道的从前。

“抱歉,是我失礼了。”半晌之后韩霜才停了下来,抬头去看对面一直沉默的扶清,眼神变得很深很深,“我想再看一次他的样子,可以吗?”

看着她含泪的眼,扶清实在是不忍拒绝,何况这个要求对他来说是微不足道的,于是他没有拒绝:“你等等。”

他去了屏风后面,韩霜还是坐在原地,桌边,面前一盏温热清香的茶,指尖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茶杯,杯中的水微微晃动起涟漪来。

她安安静静的在外面等着,看着并无异常之处,但是没人发现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冷意。

她忽然笑了一下,其实带丝毫的笑意,就这样抬首去看向那一扇山水锦屏,她好像能够透过那扇屏风看到后面的人一样。

一直这样看着,等到后面的人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又是另一副她熟悉的面孔了。

那人就这样朝自己一步步走来,看着自己,眼底好像带着笑意一样。

韩霜就这样愣愣的看着,一时间竟然忘了收敛神色,出神失态了好一会。

就算是知道这个人是假的,但是看到这样一张脸,她还是忍不住向往出神。

一直等到扶清到了韩霜的面前,他才出声叫醒出神的她:“韩小姐。”

这一声冷淡陌生的声音,让她一下子就恢复了,是的,这个人到底也不是她想要的那一个。

她摇头,沉默片刻之后忽然抬头:“你能再把之前的话,说一遍吗?”

知道韩霜现在是看到这张脸,又开始伤怀了,扶清不知道她说的到底是哪一句,便随口挑了一句:“霜儿无恙,我才安心。”

“无恙,无恙。”就算是在很多事情上下了决心,但是现在她还是忍不住动容,就是扶清说的,她是个至情至性的人,她爱一个人,深爱,所以愿意为他癫狂至此。

可是那个人不要,她就算是形容枯槁病入膏肓那个人也是不会管的,哪里会关心一句她是否无恙。

没人会在意这点的,她奢求不来那一切。

见她流泪,扶清也有些无奈,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又反应过来自己是没有资格的。

“我该走了。”许久之后,扶清忽然出声,“小姐还是放下吧。”

怎么放得下,韩霜终于收起了思绪,眼中也已经是一片清明,她自若的点点头:“是啊,该走了。”

扶清便以为她是应允了,于是起身要走,但是刚站起来,忽然就觉得脚下一个不稳,竟然就这样跌回了凳子上。

“怎么回事?”全身开始无力,他这才发觉不对劲,看向韩霜时头脑也开始发晕,视线都是模糊的,什么东西都看不清,最后一眼,他只是隐约看到了韩霜带笑的眉眼。

恍惚间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一切都已经不由他再多想下去,唇边溢出一线鲜血,思绪混沌凝滞,最后直接停歇,扶清再撑不住就这样伏在了桌上倒下。

这一切韩霜都看在眼中,冷冷的,无关自己一样,没有丝毫的诧异和震惊,好像早就知道会是如此一样——因为这药是她自己亲手下的。

直到扶清倒下许久之后,她才端过他面前那一杯冷掉的茶水,吊着眼睛挑着狭长的眉锋看着,是一个不在意的姿态。

晃了晃未曾喝完的茶水,接着她随手把茶水就这样泼到了地上,把杯子放回了原处。

扶清倒在对面的桌上,韩霜冷漠的看着那人紧闭双眼,她缓缓扯出一个冷笑,久久的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竟然伸出手去轻轻抚上,指尖都带着柔情,像是怕惊扰了这场梦境一样。

她有些分不清这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盯着那个已经没有气息的人,她露出了痴迷癫狂的笑意,久久未曾收敛下。

没人再开口说话,房间里沉默如死寂,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断气的扶清就这样一直在韩霜的对面,他已经失去了温度,变得冰凉,韩霜一动不动如雕塑一样坐在他对面,也是觉得全身冰凉,犹如冷尸一样。

好像屋子里没有一个活人,一个身死,一个心死,寂冷一片,好像连呼吸声都没有了一样,只剩那一个影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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