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柏岩的这一番话实在很难不叫人深想，之前在车里他们所说的总共不过只有两件事而已，这第一件说的自然就是关于钱多多的分尸案以及吴杨树和张橙这件事，调查这件事的凶手，是他们当前要放在明面上调查的，而关于这桩案件背后的事情，则是他们暗地要调查的。
张柏岩在这个节骨眼上提出要封锁远山县妇幼保健院，名义上为调查凶手，其实更多的则是想要探查案件背后潜伏着的事情。
毕竟不管是钱多多的尸块还是张橙以及这个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皆是惊人相似的埋在妇幼保健院外边，在联想起顾宁最先所说的堕胎事件，一切就都变得有些飘忽迷离了起来。
要么是凶手刻意为之的，要么就是这个妇幼保健院不像是表面看起来的那样简单。
“挂羊头卖狗肉啊？”叶承乐咂了咂嘴，他搓了一把胳膊，左看看右看看的：“不是，我怎么突然就觉得这里阴森森的呢，刚刚来之前外边还是大太阳的，现在竟然就下起了雨，啧啧……”
“因为我们快到太平间了。”张柏岩岿然不动的扫了叶承乐一眼，领着几人往医生专用电梯通道走去，在值班医生的带领下揿了负二层。
顾宁全程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张柏岩的身后。
张柏岩用余光看了她一眼，突然就羡慕对方穿着的大衣了。
太平间的确是比外边不知道冷了多少。
推开门走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几个法医围着尸体在，见了张柏岩几人，皆是点头示意，接着就有开始忙手头上的事情。
刑警小杨刚刚和他们所说的泡在福尔马林中的婴儿这会已经被取了出来，果然就像是所描述的那样，婴儿已经被开膛破肚，整个胸腹部空无一物，头部以及四肢仅仅只是靠着几根细绳子串在一起固定着，现在正摆放在一具女尸旁边。
而法医这会正在对女尸进行尸检。
即便顾宁内心再怎么强大，她到底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当下本来就不甚红润的面色显得更加的苍白了。
“没事吧？”张柏岩看了顾宁一眼，语气很轻：“第一次都这样，你要是实在觉得不舒服的话，就先上去吧，反正这会也没你什么事情。”
“没事。”顾宁摇了摇头，她脚步不停的亦步亦趋跟在张柏岩旁边，只是目光已经尽量的不去看尸体了。
张柏岩走到了停放尸体的小床边，仔细的打量了女尸一眼，这应该就是张橙无疑了，说实话，钱多多的这几个女朋友长得或多或少都有相似的地方，而且身世背景也是有很多可圈可点的相似之处，他一边想，一边偏头问了其中一个法医：“目前有什么发现么，具体死因检查出来了么？”
法医闻言，支起一条胳膊揩了揩额上细密的汗珠，随后才摇头道：“没有，我们几个忙到现在，死者各个有可能致死部位都检查了一遍，还是没有发现致命伤口，嗯……或者这么说，死者全身上下甚至没有一点点伤口，不像是因为外物攻击而致死的。”
张柏岩倏地蹙起了眉梢，他看了一眼张橙微微凸起的眼球，心中突然浮起了一个猜测：“那有没有可能是死者在死之前受到了什么惊吓，从而导致惊吓致死？”
“不排除有这种可能性，但是这要进一步对死者进行解剖才能确定。”法医点了点头，继续说道：“不过我们几个认为这种可能性不太大，除非死者具有先天性的心脏病，不然大白天的除非见了鬼，不然怎么也不可能会被吓死。”
法医一边说，一边又指了指一侧的婴儿尸体，意有所指的沉声道：“另外，我们在死者的十指上都有发现泥土，通过鉴定，和发现婴儿尸体中的泥土一致，初步判断，死者当时要么是刚刚掩埋婴儿不久，要么就是想要把孩子挖出来，但不管怎么样，死者张橙的胆子应该都是不小的，又怎么可能会被轻易吓死？”
“万一真的是撞鬼了呢？”顾宁有些突兀的冒了一句话出来。
法医：“……”
叶承乐：“……”
“……”张柏岩的反应相对要正常一些，他像是习惯了似的，只是不以为意的摆了摆手，淡淡的道：“市局刚来的实习生，平时就爱开一些小玩笑，习惯就好。”
这位法医年纪稍大，活得久了，见过的东西自然也就多了，听了张柏岩的解释虽然没往心里去，到底却还是语焉不详的回了一句：“哪里有大白天见鬼的啊？”
张柏岩：“……”
叶承乐：“……”
纵然我等一身正气，但是太平间里说鬼不鬼的，是不是有点太诡异了点啊啊啊！
张柏岩捻了捻睛明穴，见顾宁大有和法医继续这个话题的苗头，连连先一步的岔开话题，对法医道：“死者的死亡时间确定了吗？”
“其实死者刚被发现送到妇幼保健院的时候人就已经差不多死了，要是除去抢救的时间不算的话，大约是两个小时左右。”说到这里，法医微微的停顿了一下，随后继续说道：“另外，我们也鉴定了死者张橙和死者婴儿的DNA采样比对，初步判断，这两人应该是母子没错的。”
张柏岩：“和钱多多的DNA比对过吗？”
法医：“没有，钱多多的信息还在市局，要等回去之后才能知道。”
“那这个婴儿的死亡时间能判断出来吗？”叶承乐斟酌了一会，才又跟着追问了一句。
“暂时不能。”法医摇了摇头，几不可察间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婴儿一直泡在福尔马林中，虽然肉体以及身体的其他机构并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但是他的其他大部分身体器官都不在了，在这一点上，其实很难判断出来死者具体的死亡时间。”
顿了顿，又补了一句：“不过从尸体的外观以及骨头上可以判断出这个婴儿最多三五个月左右，你们可以调出张橙的具体医疗信息，如果她是在正规医院产下孩子的话，应该会有相应的信息，届时进行比对，差不多就能算出这个婴儿的死亡时间了。”
张柏岩点了点头，刚刚准备在说些什么的时候，一旁的顾宁却有些突兀的上前一步，她像是在强力忍着生理上的不适，紧抿着嘴唇打量平躺着的张橙，最后又抬头问了法医一句：“还有，不知道您有没有在尸体上发现其他动物的血迹，类似于……猪血一类的？”
“猪血？”法医皱了皱眉梢，像是联想到了什么其他，继而才接着说道：“暂时还没有发现，不过我听他们说，之前发现的两具尸体上都有猪血？”
“嗯。”张柏岩神色不明，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样，你们一会做完解剖鉴定之后立马回市局一趟，一旦婴儿的DNA也能和钱多多的DNA比对上的话，立刻给我们消息。”
顿了顿，像是又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连连追问：“对了，有通知过死者亲属吧？”
法医：“通知了，也已经确定可以进行解剖。”
张柏岩这才松了一口气，言简意赅的说道：“好，那你们继续吧。”
法医点了点头，对着张柏岩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也不在多说，转身就和其他几个法医准备进行解剖。
*
出了太平间，还没等坐上电梯，顾宁就已经先一步的对张柏岩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一字一顿的说道：“我觉得张橙身上要是真的没有什么致命伤的话，很有可能就是被吓死的。”
“吓死的？”张柏岩笑着摇了摇头，忍不住嘚啵了一句：“难不成还真的是大白天见鬼了么，你……”
话音未落，张柏岩像是突然回忆起了什么，脸色一时之间也不太好看了起来。
是啊，既然顾宁能大白天的‘看见’钱多多，那么为什么张橙不能‘看见’呢？
叶承乐敏锐的发现此时的气氛实在是有些不对劲，心头陡然升起了一个不甚好的预感，面皮几次抽了抽之后，才轻声说：“我们这还在负层呢，有什么不好的，咱能等上去之后再说吗？”
而张柏岩心里面却不可遏制的顺着这个可能性继续往下去深想，假如事情真的就是这样诡异的进展着，他们对外又要怎么说？
难不成真的去说张橙是撞鬼吓死的？
要是真的这么说了，那基本都不能等群众发声了，王局第一个就会将他们几个给塞死。
张柏岩有些头疼的揉了揉眉心，沉默了一会，在电梯开门的那一瞬，他下意识的朝着顾宁看去，想要证实一下自己的心中所想：“顾宁，你……最近有没有看见其他什么画面？诸如除了杀害钱多多那个凶手之外，有没有什么其他可疑的人了？”
“没有。”顾宁摇了摇头，她的眉梢微微蹙着，显然也是在想着一些什么事情。
叶承乐光是听这两个人对话都觉得有些头皮发麻，虽然他是有那么一些日常迷信，但到底没亲眼见过这一类的东西，要不是他清楚张柏岩的为人，几乎就要以为这两个人是在联合起来说胡话唬他。
“不是，”叶承乐先一步的走出了电梯，等看见了外边的光，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我现在就是比较好奇，这个凶手是不是有病啊，没事弄这么多猪血往人身上灌，除了有些仪式感之外，还能有什么用？”
——“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