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璟时刻防备着他，见他下招悠然躲过，下落的地方被划出深深沟壑，一侧古木站不住“轰”地一声倒下。
轩辕璟脚下轻点，便落到一旁的树上，几个起落后，站在两人面前。
随后而来的云老没有参与战局，而是立在树顶静静地看着三人胶着的局面。
“慕临渊，”轩辕璟见他站立都成问题，不由笑道，“你认为以你现在的模样，能平安将念儿带回去吗！”
君念辞扶着慕临渊，嫌恶地看着他，冷声道：“轩辕璟，我从一开始就表明了心意，你这般强留我又有何意义，强人所难可不是君子所为！”
“君子？”轩辕璟看着她的秋水明眸，笑道：“念儿，你我二人相识时日不长，你可能不知道，我这人，就爱做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事。”
这话实实在在地让君念辞气急，呼吸都沉重了许多。
这人，真是油盐不进！不论她怎么说他都是这样，也不知哪儿来的这么大执念，同夜墨一样。
可夜墨好歹是个能听进去的，现在也不再执着于她，偏又冒出个轩辕璟来，君念辞直叹自己情路坎坷。
“气死我了！轩辕璟！你真是顽固不化，早知你会害我这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先给你一巴掌，好过你现在对我念念不忘！”
君念辞气得大骂，可轩辕璟依旧老神在在，见她跳脚的模样，甚至还觉得有几分可爱。
唇边勾起笑意，朝君念辞招手，“念儿，你过来，”又指了指慕临渊，“他就是个不中用的，大婚之夜被抢走了娘子，要是我头都抬不起了！哪还像他这样，抢个人都落了下风。”
“这样的人又如何能护你周全呢，”他循循善诱着，“我知道，你见不得那满宫的女人，回去后我就将人遣散了，只你我二人，做一对世人羡慕的夫妇，如何？”
“放肆！”慕临渊见这人仿佛眼瞎一样，就这么大刺刺地在自己面前调戏自己的女人，盛怒之下长剑一挥。
轩辕璟正诱着君念辞，不防慕临渊这一手，险险躲了过去，身上的衣裳也被剑气划得七零八落。
朝慕临渊吼道：“干嘛呢你！没见我正和念儿说话吗？搞什么偷袭，不讲武德！”
立于树梢顶上的云老默然，怎么同他想的不一样？
身子一降，落到中央。
慕临渊打眼望去，见是那幅熟悉的面孔，咬牙：“夜墨！果然是你！”
君念辞拉拉他的衣袖摇头，悄声道：“那不是夜墨，他一体双魂，如今苏醒的，是个被称为云老的老者。”
慕临渊一听，也极为惊讶，但见夜墨看向君念辞的眼神满是冷漠，又信了几分，只疑惑：“从未听夜幽说过有这回事，一体双魂倒是少见。”
轩辕璟见两人姿态亲密旁若无人，冷哼一声欲要开口，云老却先他一步。
“你二人身负重伤还想着全身而退吗？不如乖乖回去，还有的商量。”
那样一张脸说出这样的话来，君念辞实在不愿面对。
可眼下慕临渊身负重伤危在旦夕，担忧地看着慕临渊，却撞上他坚定的眼神，无声的口型道：“信我。”
慕临渊猛然抱住她，瞬间幻化出黑羽快速一扇冲向天际。
适才休息了一会儿，已然有了些力气。两人逃也似地飞离地面。
大风吹得迷了轩辕璟的眼，再睁眼时只见二人化作一道黑影，正飘扬而去，盛怒之下祭出剑来，朝慕临渊身后劈去！
身形也随之而上，徒留云老一人立在碎木尘埃之间，看着三人又开始追逐，无奈摇头。
现在的年轻人啊。
受伤的年轻人抱着君念辞又一阵飞速行驶，背后的剑光偏在不远处山上，撞出轰隆的声音。
一面回身挡下轩辕璟的攻击，一面带着君念辞飞速远离此地。
然还是高估了自身的实力，一瞬间的变化，慕临渊不得不停下脚步。
视野里的那片森林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白茫茫的世界。
君念辞看着此情此景，警惕地看向百米之外巍然不动的云老。
“领域。”
是云老的领域，范围比她的琉璃境广了十倍不止。
轩辕璟几个起落来到二人侧面，大声道：“念儿，你当真不愿？”
君念辞眼神坚定了，决绝地摇头：“轩辕璟，从一开始我就说了，我们绝无可能！”
那般坚决的态度，实在让人伤心，对轩辕璟来说更是如此。他宵想十年的女子，就是这样对他的。
“好！”
轩辕璟心上一狠，沉怒开口，“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手中的轩辕剑指向慕临渊，“不过得让他接我一剑，若他无事，我也甘愿放手，我轩辕璟认定的女人，不能由一个不如我的人来护着！”
“你！”君念辞急得开口，慕临渊现下状态不好，硬接轩辕璟一剑，不是自取灭亡吗！
慕临渊却拦住她，用黑气将她送离了自己，深邃的眼眸凝视着轩辕璟，“好！”
二人之间的决斗，与之前不一样，这是男人之间的决斗，慕临渊自然要应战，否则未来，他又如何护她！
云老立在远处，见两人分隔十里，一黑一金的剑光在这领域中咆哮怒吼，视线转向君念辞，她面色焦急地望向慕临渊。
轻声一笑，操纵领域之压冲慕临渊而去。
二人相对，自是不相上下，但他要的不是这个结果，若慕临渊无事，又怎会刺激到君念辞呢…
慕临渊聚精会神，纵使身上疼痛难忍，可这一次他不能退！
长剑上凝聚了妖气，他的长发无风而动，面对轩辕璟手中的圣剑，没有丝毫胆怯。
剑啸龙吟，有破浪之势！
两剑相撞的刹那间，强烈的光令人睁不开眼，深深剑气，发出嘶鸣之声！
再睁眼时，二人相背分立。
君念辞屏气凝神，一片苍茫之间，那道黑红的身形缓缓倒了下去。
“慕临渊！”
大呼着奔向慕临渊，见他面色苍白，已然没了呼吸。
轩辕璟却是心中半疑，看着手的长剑，适才慕临渊的剑，分明偏了。
回身看着地上的二人，欲要开口，背上猛然受击，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君念辞两眼呆滞，看着躺在怀中毫无生气的男人，颤巍巍地将手伸到他的鼻下，没有感受到一丝气息。
心中蓦然一紧，泪还未下，一口鲜血喷出，洒在慕临渊黑红的衣裳里，融入骨血不见踪迹。
她只呆呆地抱着他，没有哭声没有动作，俨然一个木头娃娃，心也随之而去。
轻轻抚摸着他的碎发，细细描绘着他的脸颊，那点妖娆的眼下泪痣，此刻也如他的主人一样死气沉沉。
指尖轻轻点在那颗泪痣上，曾几何时，她会透过这张脸看见那个男人，可是他们从来不是一个人。
其实细细想来，他二人的情路也算可笑，她将他当做替身，他又何偿不是呢，所以两人还在那个小岛做了可笑的约定。
也许那是两人为了认定自己的心，给自己一个放纵的机会吧…
是什么时候，决定嫁给他呢？是苍梧雪山上的一吻，还是轮忆台上的倾心相持？
她记不清了…
“慕临渊…”
君念辞喃喃叫着他，目光里满是温柔，但他却听不见了。
云老将轩辕璟放在一旁，抬步靠近君念辞，欲要说话，却见君念辞抱着他，脑后的三千青丝转瞬化作一头银发。
同时，一股剧烈浓郁的气息由她四周蔓延开，比之前强烈不少的气息冲向四周。
头顶传来碎裂的声音，云老抬头，只见自己的领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露出深沉的夜空，几人又回到了那片森林之中。
目光紧缩看向君念辞，她已将慕临渊放下，整个人飘浮在空中，淡金色的眸子正看着自己。
“为什么。”君念辞哑着声音开口，“为什么要设下这局。”
要是还不知道这一切是谁的手笔，她算是白活了这几年。幽深地看着那张脸，誓要看穿他这个人，她要知道，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
四下无人，只有风过之声。
云老见她隐忍着怒意却迟迟不肯动手，了然一笑：“看来对着这张脸，你下不了手吧。”
君念辞被戳中心事，抬手忿然地朝他身侧使出一道流光，那青光转瞬即逝，在地上划开一道沟壑。
“不要挑战我的极限。”
她冷漠道。
云老却不以为然，“丫头，还记得吗？在凌虚峰下时，你答应过本座什么。”
君念辞回想起在凌虚峰脚下遇袭的情景，那时她与夜墨因南归身陷囹圄，是云老救了他二人，当初就曾说过，若有需要的地方，便竭力相助。
可没想到，他竟意在于此。
脸色铁青，“原来你从那时就开始计算我了？”
“非也，”云老却摇头，笑意连连，像只成功偷腥的狐狸，“本座十多年前，就开始算计你了。”
十多年前？
云老看透了她的疑惑，迎风而立：“你知道云凌风吗？”
云凌风！
饶是知道他的话会让自己震惊，可真的听到了，还是会觉得不可思议，君念辞不可置信地望着他，失声道：“你是云凌风？”
见他点头，君念辞一时之间不知作何表情。
即使她不是这个大陆土生土长的人，也常会在人们闲谈间听见这个名字。
云凌风，那个在澜川大陆历史长河中，以一介白衣纵横大陆，不输于任何一位皇族，同样占有历史地位的男人。
无人知他曾经是什么样的，只知道生于天烬云氏，本是个落魄旁支，于十二岁那年大放光彩。
从此一路青云直上，同时代的豪杰对他均赞不绝口，俨然是那个时代最负盛名的风流人物。
便是天烬的首位女帝，慕倾城也为其折服，二人相互扶持强强联手，将本是强弩之末的天烬送上了另一个高度，史称睿宏盛世。
可惜万事皆有变数。
慕倾城称帝之后，云凌风有着身为男子的高傲，不愿做其后宫中人，二人也因情事逐渐分道扬镳，最后，竟以云凌风叛国，流放西大陆为结局。
一代天骄，最终落得个潦草结果，实在让人唏嘘。
但是，属于他的传说从来不只是与睿帝的桃色。
云凌风，澜川大陆最负盛名的天才，被流放之后，以一己之力创立了苍梧国，更开创了幻术一术，这份魄力，便是君念辞，也只能佩服。
史上记载的云凌风，一袭白衣姿态飘然，可君念辞上下打量他，哪里是夜墨这清俊天真的模样。
更何况，那是五百年前的风云人物！一个人修习御灵术再如何厉害，二三百岁已是绝世罕见，如何还能活上五百多年？
君念辞眼神逐渐怪异，仿佛在看什么奇怪的东西，欲言又止，一时不知说什么。
云凌风见她一副见鬼的模样，自然猜到她在想什么，也不多言，飘然道：“他还有救。”
一话勾住了君念辞的心。
金色的眸子看过去，身形也随之而动，瞬移到云凌风面前，看着那双眼睛，焦急道：“当真？”
“当真。”
他面色如常，君念辞才真正知道，这不是夜墨，夜墨不会这般冷酷无情地看着她。
低头看着躺在一侧的人，流光轻裹上他的身子，将人抬起，她声音低哑，卑微到尘埃里：“请你救他…”
“本座可以救他，不过，得由你来决定。”
这是夜墨的脸，君念辞想到，控制住自己要将眼前人撕碎的想法，道：“好。”
不论什么条件，她要他活着。
“…想知道原因？”
君念辞点头。
“随本座来。”
一夜的争斗烟消云散，万兽国人还昂首望着天际，直到天边泛白日头初升，众人才知没了后续。
两人从密林中回到行宫时，金晖洒落。
乐正极下巴微张，愣愣地看着从房顶下来的两人，天还未亮之前这几人撕杀得一度要将这天翻了个面，怎地现在这么和谐？
慕临渊还好，被君念辞用流光护着没什么二次伤害，只是那满身的血污实在让人惊心。
轩辕璟可就没这么好的运气，云凌风将人提在手中一路疾行，才落下地，就将人随意地放在地上，轩辕璟头顺势一偏，撞到一旁的桌角“嘶”地一声转醒过来。
云凌风瞥一眼即将苏醒的轩辕璟，大手一挥，又将人弄晕过去。